連空氣中的乙醇分子含量也遠大過正常值。
香雲遏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頭髮蓬亂得像喜鵲窩,下巴處一片陰影,是心灰意冷無暇打理儀容的痕跡。
風生走到床前推醒他。
雲遏睜開雙眼,把風生嚇一跳。他的眼球已經渾濁得變成灰黃的顏色。
不過他還能識人,看到風生,咧嘴一笑,噴出帶有濃濃酒臭的一口氣:「哥哥,我喝光了你的Smirnoff一九三○……怎麼只有三瓶?」風生甚至看到他的門牙上沾有黑色的汙漬。
風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過把祖屋的鑰匙交給弟弟保管。
把雲遏抱進浴缸裡,給他仔仔細細地洗了一個澡,再找出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上,雲遏總算清醒了不少。
風生做好醒酒茶遞給他,說道:「醉死也見不到劉伶墳上土吧!」
「可是受了這麼大的打擊,總要找一種發洩的方法吧!我不願意大哭或大笑,只好躲起來喝悶酒,哈,物情惟有醉中真,與爾同銷萬古愁。」
「是舉杯消愁愁更愁好不好?香氏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母親沒告訴你嗎?股東會議後香子儒中風進了醫院,香利早已經辭職。至於香明達和香明遠,童岱欣打算將他們保釋出來後安排他們偷渡去南美。」
真是呼啦啦一幢大廈將傾。
「你呢?」
「我?不知道,要看喬航和長實競爭收瞞的結果。不過,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雲遏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風生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不如我出資給你做生意怎麼樣?成立一個多種經營的公司,從小做起,雖然規模比不上香氏,卻可以全憑自己做主。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香港有多少豪富,不都是白手興家的嗎?」
換來雲遏的嘲笑:「哥哥,你好天真。讓我用你出賣身體的錢去創業,不如叫我去死。」
出賣,身體的錢……
仿如晴天打下炸雷,風生呆住。
只聽雲遏繼續說:「你以為我千方百計想得到香氏為的是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把那麼年幼的你送去英國唸書?那時我就發過誓,將來一定要讓香利早這個畜生好看!」
終於……說出來了。
風生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語言回應弟弟。
他一直自欺欺人地以為可以瞞天過海,以為單純的弟弟不知道他的工作性質。
不不不,沒有機心的笨人一直是他。突然想起當時向母親要求對弟弟保密時,母親那似笑非笑著答應的表情,只怕是早已知道瞞不過雲遏吧!在香家那種沆瀣之地生活得如魚得水的弟弟,怎麼可能像他一樣單純得近乎愚蠢?何況,有哪一家正規的旅行社會支給員工的薪水會高得可以住豪華公寓開林寶堅尼?只是他不說,雲遏也從來沒有問。
想到自己居然曾經道貌岸然地教導雲遏:「在公司裡做事,無非就是裝聾作啞一忍再忍」,「識人,絕對是一門了不得的學問,若是一味的先敬羅衣後敬人,說不定會失去重要的客戶」。看在弟弟眼裡,一定如跳樑小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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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不可抑制地笑起來,只是低聲的笑,並無失態,卻一連十分鐘都停不下來。
雲遏漸漸發覺不對勁,大是緊張,使勁擎住他的雙肩,一迭聲地叫:「哥哥,不要這樣。」
可是風生還是一直不停地笑。
突然,風生感到被弟弟托起後腦勺,然後,一個溫熱略帶酒味的物體覆上了他的唇。
和所有客人充滿脂粉香的柔軟完全不同,那唇是乾燥而充滿男性麝香味的。
是雲遏在親吻他。
那一剎風生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反應,任由雲遏的舌頭長驅直入攻城掠地,幾乎舔遞他口腔裡的每一個角落。
接著終於回過神來,猛力地推開弟弟。
這一下力道極大,雲遏在地上連翻了兩個滾,撞到牆壁才停下來。他的右肩撞到了床角,發出很響的聲音,痛得忍不住小聲申吟。
風生下意識地向雲遏跨出一步想察看他的傷勢,但隨即又停下來;他咬咬牙,摔門而出。
然後發動車子,以接近危險的速度飛快逃離。
就這樣無意識地開著車子一直來到西隧海邊,然後才下車在長堤上坐下,無意識地用手帕反覆擦拭嘴唇。
遠處有幾對少男少女正在嬉笑追逐,天真無邪的臉上有燦爛的笑容,成|人的煩惱,離他們是那樣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