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福曾代表縣隊到市裡參加過一次全市乒乓球比賽。當時市體育場有一個室內燈光球場。比賽進行了三天,天天晚上人山人海。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小孩子都來看球賽。球場擠得像農村趕集一樣。那次比賽,徐有福打了全市第三名。本來他的技術在縣隊裡都不是最好的,但縣隊第一名卻只打了全市第六名。徐有福臨場發揮的這麼好,多虧了那個臉白白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是市體委從各學校抽來的報分員。三天十幾場比賽,徐有福那個球檯總是她在報分。她說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聲音清脆、悅耳。徐有福是第一次聽到標準的普通話,他覺得太好聽了。那個女孩兒小嘴唇紅紅的,牙齒白白的,尤其是臉,那麼白淨,像撲上粉一樣,而那時候的女孩子臉上其實是不撲粉的。徐有福在這個女孩子目光的注視下揮拍騰躍,像只小兔子一樣在球檯前奔突。他的球扣得又準又狠,而他原本是扣得沒有這麼準這麼狠的;一些很險的球,他也能敏捷地甚至出神入化地救起來,而他平時是不可能將這些險球救起來的。那個女孩兒一邊報分,一邊拍著小手,衝他喊:“太棒了!”
那幾場球打下來,教練都感到奇怪:有福是超常發揮啊!徐有福臉兒紅紅的,擦著額頭的汗,乘人不注意瞟一眼過去時,女孩兒白白淨淨的臉已不見了!
那次球賽結束從市裡乘車回縣裡時,徐有福雖然獲得了整個球隊最好成績,卻有點悶悶不樂。他有一種惘然若失的感覺。載著他們的大卡車在公路上顛簸,徐有福凝神望著公路兩側的綠樹和田野,眼睛裡竟蒙上了一層憂傷的淚花兒。
到市裡讀師專時,他曾去市體委問過那個女孩兒,可他連她叫什麼名字甚至姓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打聽到她的下落。一個美妙的女孩兒,就這樣在他的眼前一閃便不見了。
許小嬌調局裡來後,他覺得那個女孩兒就是許小嬌。那個女孩兒和徐有福年齡差不多,那她就是許小嬌的姐姐。想到許小嬌是“她”的妹妹,他就更加看重許小嬌,彷彿許小嬌真是“她”的妹妹似的。
認識吳小嬌後,他又覺得吳小嬌又是“她”的妹妹。他有一次差點問吳小嬌有姐姐沒有?可又覺得這樣問有點傻,才將溜到嘴邊的話收回去。
既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我徐有福的妹妹。想到自己有這樣兩個可愛的妹妹,徐有福心兒都要醉了。
徐有福覺得,他在心裡真是把許小嬌和吳小嬌當成他的妹妹了。因為他對她倆湧動著一種親情。不像趙勤奮,只是想著怎樣將她倆變成小彭和小姜老師。徐有福有時想,他這個傻哥哥,若能牽著這兩個可愛的小妹妹,在市政府辦公大樓前的廣場上跑來跑去,那該是一種怎樣的幸福!
徐有福其實是一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人,只是趙勤奮這樣的人看不到他內心深處罷了。不知許小嬌和吳小嬌能不能看到他內心深處?徐有福突然想起了福樓拜那句很有趣的話。福樓拜痴迷於寫作,不喜歡漂亮女人。他說:“對我來說,最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一個用得恰到好處的逗號。”每當許吳姣好的面容浮上徐有福的腦海,他就會想起福樓拜這句話。只是不知福樓拜見了許吳會不會動心?會不會仍認定她們不及一個逗號?逗號?真是一個有趣的說法。許小嬌就是一個逗號,那麼多人見了她,都會覺得生活陡生希望,有了“奔”頭,沒命地“奔”她而去——至少“奔”她所在的方向而去。所以她是逗號——男人們的腳步見了她就停不下來。那吳小嬌呢?吳小嬌應該是句號——至少對徐有福而言是這樣。見了吳小嬌,徐有福就再也不想走了。她若是一泓清水,他就是水邊的一棵樹;她若是海岸邊的一塊礁石,他就是輕輕拍打這塊礁石的浪花。“逗號”,徐有福輕輕喚出了聲,彷彿許小嬌就在眼前;“句號”,徐有福又輕輕喚出了聲,彷彿吳小嬌伸手可及。他的內心裡因此充滿了溫情。
逗號、句號之外,徐有福的腦海裡突然又冒出了一個問號。誰是“問號”呢?田小蘭!當田小蘭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的時候,難道不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嗎?田小蘭並不無恥,當她和徐有福討論曹操、龐統、徐晃和蔣幹時,你甚至會發現她有幾分天真,幾分可愛,她的內心深處還有一種不倦的探求未知世界的精神!所以無恥的並不是田小蘭!田小蘭的存在其實是更具現實意義的,她使我們親眼目睹了生活的無恥和無恥的生活!
這麼說來,徐有福也算不上無恥——當然,若和“生活”以及趙勤奮之類比起來,他差不多是一個“高尚”的人了。他是寧撞金鐘一下不打鐃鈸三千。要說無恥,趙勤奮這個人還是有點無恥——有時甚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