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一般把耀祖攔腰緊緊抱著,放聲大哭:“不!耀……
祖!你怎能賣掉英雄?你怎能賣掉兒子?你快把英雄還給我!你快把英雄還給我!”
耀祖卻是理直氣撞的吆喝:“呸!英雄是我兒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權把他賣掉!我喜歡把他賣給誰就賣給誰!我已把他賣了三兩銀子!你這臭婆娘管不著!”
三兩銀?這個揹負秋娘畢生希望的孩子,只值三兩銀那麼少?那麼卑微低賤嗎?真是厚顏無恥!他如今才說英雄是他兒子?那,又是誰忍受著十月懷胎的煎熬?又是誰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針一線掙錢,堅決把孩子生下來?又是誰在多少個艱苦縫補的夜晚,為腹中的孩兒訴盡幾許慈母心聲?訴盡多少慈母對愛兒的期望?只望孩子長大後能夠長進,好好做人?如今,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卻來以“父親”自居,還未給孩子半點父親的輕撫,已經把孩子賣掉?賣了三兩銀?不!秋娘決不能失去兒子!若她的兒子被賣給人為奴為僕,他的一生,也會就此完了!她決不能令兒子將來抬不起頭來做人!她豁盡畢生的氣力,死命抱著耀祖的腰,誓死也不給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讓他賣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親眼中賤如地泥、在她心中卻如珠如寶的兒子——英雄!耀祖沒料到秋娘產後虛弱,卻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蠻力,把自己死抱不放,當下人也開始惱怒起來。他猝地使盡蠻力一甩,便把秋娘甩開,接著伸腿一蹬,登時“碰”
的一聲踢中秋孃的腹部,踢得她當場人仰馬翻,鮮血狂噴,她的後腦,更撞向地上一塊大石之上,霎時頭破血流,可是她的人仍然沒有昏厥過去,只是哀嚎哭叫:“不!耀……
祖!別要賣掉英雄!求求你別要賣掉英雄!耀祖,求求你別要毀掉自己……的兒子!我們還沒為英雄幹過……什麼,別要毀掉兒子啊,我們的兒子,需要我們把他……扶養……
成人……”
耀祖看見她為兒子如此頑強不倒,也覺心寒,乘她還沒再站起來,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憑秋娘在他身後發狂哭叫,他一直也沒回頭!惟是他一直冒著風雨向前走,一面仍看著懷中那個看似與他沒有半點血緣的親生兒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臉之上,吐了一口濃稠的口涎!“哼!小子!你娘對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會成為英雄嗎?”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這賤種!我如今把你賣了,看看你這一生,是否真的會成為英雄,還是一生——”
“為奴為馬?哈哈,你就給為父賺點買酒的錢吧!”
冷血而渾無半點親情的笑聲雖然大,然而很快,卻被天上的雷聲蓋過!彷彿,上天也在為這樣一個貪財不義、天怒人怨的父親而震怒!他將把兒子賣給誰?賣去哪?惟是,耀祖手中的孩子,一個本應喚作“英雄”、卻又不知將再喚作“什麼”的孩子,也在看著此刻把他抱在懷中、將要賣他的父親,目光之中,卻竟然沒有半分怨恨,也沒有半分小孩的童真……
這孩子的眼睛之中,只流露著一絲憐惜的眼神。
一絲憐惜他父親因財而失去一切的眼神!失去畢生唯一一個兒子的眼神……
血和淚,已經混和雨水灑了一臉一地。
秋娘,終於蹣跚地、苦苦地於漫天悽風冷雨之中,站了起來。
然而再次站起來的她,卻沒有從後窮追耀祖,她只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一步一步、木納的向前行,也不知會步向何方?也許一切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了,她連最重要的兒子、期望最高的兒子亦已失去,這個世上,她還可再希冀一些什麼?還可再留戀什麼?只是,何以再次站起來的她,神情竟會如斯木納?目光呆滯?啊?難道她……瘋了?是的!經歷失子的重大刺激,繼而還被耀祖狠心一腳蹬飛,後腦撞在石上,眼前淚流披面、口角溢血、渾身溼透、頭破血流的她,精神亦已再無法支援下去!她終於瘋了!然而,秋娘縱然瘋了,她還是一邊前行,一邊自淌血的嘴角,悽酸地自言自語:
“我……兒,你……到底……在哪裡啊?”
“兒……啊!無論……你被賣到哪兒,無論……你在……天涯……海角,你也……
千萬別要……忘了孃親……的心,永遠會與你……一起,也……別要忘了,孃親……在過去每……個晚上,對仍在腹中的……你……所說的……話……”
“你,一定……要……成為……”
“英……雄!”
“你,別要……像你……親生父親一般……自暴……自棄,你,別要……給你生父……
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