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她陪他一同入夢,相和的呼吸畫出一室靜寂……
……
今宵無月,東風吹落花雨。
燈下,凌翼然垂眸想著,桃花目微凝。
自他十六歲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精準。而青國的御座只是第一步,他輕抬下顎,正對那幅坤輿圖,迷離美目盛滿霸氣。
青國地處神鯤東陸,西臨虎狼之雍,北接悍勇之翼。而後,俊眸盯上當中一塊彈丸之地。
對了,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眠州。
思及此,心情莫名地壞起來。他放下筆,對著燭火慵懶托腮。
他答應過那個姑娘,五年後給她一個再無戰火的八月初八,現在是時候佈局了。
遠交近攻,步步蠶食荊土,牢牢控制翼國,然後……
銳眸似利箭,直插向狹長的陳雍。明王啊,五明谷敗軍藏匿之後,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陳煒,雖達到了目的,可眼光還是短了些。
黑瞳染著譏誚,眸光徐徐上移。
陳紹,你該不會不知道吧,那個循規蹈矩、尊長守禮的書呆子梁王,平生最恨壞亂綱常之徒,而你殺兄弒侄恰恰犯了他最大的忌諱。到時候,梁國非但不會救你,反而會和我國站在一起,本殿幾乎可以預見你的死期了。
清風徐來,跳躍的燭火在他的俊顏上織出詭譎的陰影,他無意摩挲著腰間的玉石,指腹間盡是細滑涼意。
如今,傀儡元騰飛在荊國翻雲覆雨。建州會盟之時,翼王為求顏面怒殺李顯,而後經由他暗示,翼國那個影子儲君閻建德趁機與李家交好,經營到現在已是今非昔比。
雪中送炭也要送到家,凌翼然兀自笑起。這不,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父王答應了閻建德的求親,同意將王十九女、小十二的親妹嫁去。如此一來,即便上官無豔懷上了孩子又怎樣?七哥啊七哥,你難道忘了翼王閻鎮已經老了麼?
一雙俊眸深不見底,帶著令人生懼的寒意。
十多年前你想毀了本殿,十多年後你又故技重施算計上卿卿。凌徹然,你果然活膩了。
他不怒反笑,幽幽拿起毛筆。
讓本殿好好想想,是先斷你的左膀還是右臂?抑或是放三哥出來,連同二哥一起清算你們的過去?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掛心。
酣飽的筆尖噙著一滴墨,久久不願滴下。
今日未待他開口,父王就點了卿卿作為使臣,送十九妹風光北嫁,這是巧合還是……
他橫著筆輕敲桌案,微黃的紙上綻開一朵朵墨花。
細想去,父王看來的眼神別有深意,難道是露餡了?
他凌翼然向來自負,偏偏一沾上卿卿,就不免懷疑自己。
照著他先前的計劃,卿卿入朝半年為寒族開啟新的格局,然後詐死遁隱,此番送嫁正是金蟬脫殼的好時機。若父王是知情而為、有意放過她,那隻能說明一點。
相較於左相,卿卿在父王心中還有更重要的定位,而且與他不謀而合。
凌翼然笑若薰風,雙眸為橘光迷醉。
“主上。”低沉的男聲隨風而至。
他心神遽斂,正身而坐:“如何?”
“七殿下打算在鏡峽下手。”
聞言,他秉燭走到牆邊,目光鎖在青翼交界處。這裡,他輕點圖上。
鏡峽天險,又為水路北上的必經之地。若在此處動手,不但可以除去卿卿、破壞和親,而且還能假託赤江夏汛,將罪責推得一乾二淨,七哥果然夠老辣。
“成璧。”他輕喚。
“屬下在。”
“從門裡調幾個高手隨行護衛。”他緩步走著,鴉色長髮在風中輕輕拂動。
“是,屬下定會親力親為,決不讓……”
“成璧。”他停下腳步,淡聲道,“還有任務非你不可。”
“主上!”
桃花美目兀地虛起,精光透過窗縫徑直落在那人腰間的絡子上:“你這麼想去,為的是誰?”
一句話將林成璧擊得無所遁形,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語。
“是朱雀呢。”凌翼然移到窗邊,幽蒙的眼潭劃過一絲波紋,“還是祥瑞公主?”
“主上……”
“怎麼?你以為能瞞住本殿?”他眄睨窗下,眼波如這無邊暗夜渺然蔓延,“十九妹將那塊玉寶貝似的掛在腰間,本殿要還看不出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林成璧眉心微攏,想問卻又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