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回城上大學,照顧我爸……我自己刻,我爸教過我,你看我手藝咋樣。”
大爺沒想到徐天會殘棋,他繼續低頭回味著那幾句棋語。他似乎明白這些背井離鄉的城裡娃最近為什麼騷動不安地頻頻活動在縣城。廣播裡說得很明白:鄧小平出來工作了,讓有知識的人去上大學。
徐天也不等大爺回應,把那五角錢放在棋譜旁邊,說:“大爺,您買包煙抽,我不勞您動手。”
大爺抬頭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拿起矬子,嗖嗖地開始打磨。然後按照費兵介紹信上的字,刻上“隴口縣隴口人民公社辦公專用章”。費兵驚得目瞪口呆,認識徐天以來,他還沒見過徐天有不會的事情。他有些擔心,如果以後被發現私刻公章,這可不比偷老鄉的一隻雞啊!
但是徐天不這麼認為,先報上名再說。只要報上名,就一定能考上,只要考上了,就算是和隴口公社再見了。
刻公章的時候,他手勁特別大,又快又準,都是吳晴在西安催著他。這男子漢,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表現出來的不是忐忑不安,不是猶豫不決,不是猜疑推測。恰恰相反,當他心裡有事的時候,反而變得更加斬釘截鐵,更有力量,甚至有些惡狠狠的。
他囂張地一邊刻字,一邊吹著粉末,神色輕鬆地對費兵說他決定報完名回去看看吳晴。高考、公章都抵不上吳晴不接電話讓他魂不守舍。費兵急了,下週就要考試了,晴姐要是沒什麼大問題,有必要回去嗎?趕緊看幾天書才是正經。但他也知道,徐天決定了的事,絕不可能改。他答應徐天陪他回去,第二天再一起趕回來。
半個小時後徐天鉚足了氣吹了吹刻好的章子,那些白色的粉末隨即消散在初冬的空氣中。
“錢我不能要,章和我沒關係。”大爺終於說話了。徐天想了想,收回了錢,說:“謝了。”
“手藝不錯!”走遠了,他們聽見大爺感嘆了一聲。
“湊合!”徐天遠遠地高聲回應著,爽朗得如同在麥地裡農人之間的相互應和。
報名點的人川流不息。隊伍倒是不長,畢竟是最後一天。費兵先報,徐天隨後。看介紹信的中年幹部,看到又是隴口公社的,瞄了一眼就過去了。他一邊哈著氣蓋章,一邊感嘆:“隴口公社人才輩出啊!”
“我們一顆紅心向著黨,在廣闊天地鍛鍊完了繼續進步成為一個知識分子,建設祖國,爭取回來報效隴口人民。革命不分先後,貢獻青春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徐天信誓旦旦。
“好啊,年輕人就要有志向,口才也不錯!”中年幹部很是欣慰。
四 化驗結果是“有了”(1)
吳晴從頭一天就在心裡唸叨著禮拜天早上十點要接電話。所以媽媽逼著帶她去醫院,她都磨磨蹭蹭沒當回事。
在醫院婦科的過道上,她也是心不在焉。她身邊一個科室的電話鈴響一次,她的心就隨著跳一次,她沒理由地感覺到所有的電話都是為他們準備的,是徐天打過來的。她幾次揪著俞教授的袖子:“媽,得趕緊回家,我和徐天約好十點鐘通電話呢。”
“還提那個姓徐的!”俞教授瞪著她,“我告訴你,化驗結果要是有了……”
“媽!”吳晴打斷這種威脅般的猜測,她沒想過會懷孕,也沒覺得懷孕有那麼可怕,她自信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還差五分就十點了,吳晴看到媽媽從化驗室過來,慶幸地想到也許還能趕上回去接電話。俞教授卻面如死灰,一言不發,在前面疾走。
從醫院回宿舍樓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她們母女如同競走。吳晴顛顛地跟在後面,有時不得不小跑幾步。
“媽,你說話啊。”她忐忑地湊近了。
俞教授猛地停下,把頭轉向吳晴,狠狠地盯著她:“還說什麼?”
吳晴愣了片刻,俞教授已經繼續往前走了,走了好遠。
吳晴跑了幾步,跟上去:“那也沒關係,反正我愛他,我們要結婚的……”
俞教授聽她這麼說,心都碎了,提高了嗓門說:“我不同意!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費多大心血?好不容易……”
有人經過打招呼,是俞教授的熟人,她趕緊換副笑臉:“哎,哎,買菜去了?”
爆米花出爐的聲音“砰——”地響起,一股玉米的香味瀰漫了整個街道,俞教授厭惡地皺起了眉頭。幾個孩子從俞教授身邊穿過,去搶迸濺出來的爆米花,俞教授不耐煩地躲閃著。
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得不抑制著怒火:“丟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