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兒子的床鋪上一臉心灰意冷的麻木:“震吧,震吧,乾脆連我一起震死吧。”
“沒辦法啊,怎麼都勸不動她。這個時候勸什麼都沒用,她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個兒子凶多吉少了。這幾天你媽媽沒少陪著她掉眼淚,也是看著鍾國長大的,從小娃娃長成一米八高的大小夥子。一下說沒了就沒了,別說她當媽的,我們這些外人都忍不住心酸。”
蘇一帶著哭腔反駁:“爸,誰說鍾國沒了,雖然七十二小時黃金救援時間已經過去了,但救援工作還在繼續,還可能奇蹟會出現的。”
女兒的哭腔,讓蘇爸爸怔了一下:“蘇一,你現在不恨鍾國了?”
“爸,這個時候我還能繼續恨他嗎?他都生死未卜哇!而且,他是因為我才去的都江堰。他要是有什麼意外……我……我……”蘇一說著說著,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了。
“什麼?他是因為你去的都江堰,你們早就分手了呀?他怎麼還會因為你去的都江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向他問個清楚。
蘇一邊哭邊說,含糊不清的吐字和沒頭沒腦的話語,讓她爸爸完全聽不出要領所在,她一時也沒辦法跟他把話說明白,只是嗚嗚咽咽地哭。正哭得厲害,手裡的話筒突然被人輕輕拿走了,抬起淚眼一看,意外地看見誠實。
程實之前打來電話,說定晚上過來接她一起去參加追悼會,他是幾時進的屋,她只顧一心講電話,竟完全沒有聽見開門聲。
程實接過電話後,簡單地和話筒那端的蘇爸爸交談了幾句:“叔叔您好……蘇一現在情緒有點激動……我知道,我會照顧她的……好的,您放心吧。”
掛了電話後,他什麼也不問,去衛生間擰了一把毛巾給她擦乾滿臉沒睡,等到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溫和地說:“追悼會已經開始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蘇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來到燭光追悼會現場後,卻又開始雨一般落個不停。
5月19日,距汶川大地震發生已經整整七天過去了。
為了表達對汶川大地震遇難同胞的深切哀悼,中國國務院宣佈,自5月19日至21日的三天為全國哀悼日。在此期間,全國和各駐外機構下半旗致哀,停止了一切公共娛樂活動。
北京時間的5月19日下午14時28分,是多倫多時間同日的凌晨2點28分,蘇一遲遲沒有入睡,等待這一刻來臨。當始終的指標終於只想這個令人悲傷的時刻時,她走到窗前眺望東方,默默地流下眼淚。
在多倫多這個凌晨的深夜,遙望著東方落淚的人一定不止她一個,但是她的悲慟……
鍾國還是沒有找到,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原本就渺茫的希望變得越發渺茫。楊鋼和鍾國的爸爸雖然仍堅持留在都江堰尋找,但尋找的重點,已經不得不傾向遇難這一方。
這幾天,鍾爸爸和楊鋼毫無頭緒地奔走在都江堰千瘡百孔的街道上,只要看到有臨時停放的遺體,鍾爸爸都會渾身顫抖的奪取看了一下,楊鋼也面色蒼白的幫著看。雖然他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大男孩,以前從不曾經歷過鮮血淋漓的生死場面,但是來到都江堰後,死亡無處不在,一路上不知見過多少死者了,根本避無可避。
隨著時間的推移,獲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卻依然找不到失蹤的親人時,有人崩潰了:“我的女兒呀,你到底在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好歹讓媽看你一眼啊!”
縱然連日來殯儀館裡天天都是不絕於耳的哭聲,但這位母親椎心泣血的嚎啕大哭,還是讓很多人為之震動難過。鍾國的爸爸更是跟著老淚縱橫:“是呀,就算孩子沒了,也好歹讓我看他最後一眼吧!”
事已至此,他的要求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如果註定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那麼好歹讓他見兒子最後一面,只求還有撫屍痛哭的權利。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而比這更悲哀的,卻是眼下這種根本就沒法送。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獨子,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漸漸長大,個頭如拔節的新筍眼看著往上躥,似乎一轉眼就高過父親,長成了一個大男孩,突然一下,說沒了就沒了,做父母的心如同被硬生生地剜走了。卻還練最後一面的心願都變成一種奢望,這簡直無異於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撒鹽。
作為一個男人,鍾爸爸強忍著不讓自己像那位崩潰的母親一樣在人前嚎啕大哭,他牙關咬得緊緊的,只是一道道淚水衝出來,在皺紋深深的臉上縱橫交錯。
楊鋼一開始還徒勞地想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