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小子用砂輪將梭鏢打磨得鋒利無比;我也知道這傢伙心黑手毒;自從手持利器之後;殺心更重。他經常無端地刺樹;刺用穀草捆紮成的人形靶子;前不久還刺死了一頭正在與母豬交配的公豬。我邊跑邊回頭觀看;看到他頭髮直豎;兩隻眼瞪得溜溜圓;只要被他追上;我的小命多半要報銷。
我跑;我繞著人跑;鑽著人縫跑。跌倒後;連滾帶爬;幾乎被肖下唇手中梭鏢刺中。梭鏢刺到冰上;冰屑飛起。他也跌倒了。我爬起來繼續跑。他爬起來繼續追。不時地撞到人身上;女人;男人。——這熊孩子;撞什麼呢!——啊!——救命啊——殺人啦——一支正敲著鑼鼓行進的隊伍被我衝撞得亂了鼓點——幾個頭戴高帽的壞人將帽子掉在了地上——我從陳鼻的爹陳額、陳鼻的娘艾蓮——從袁腮的爹袁臉——他也成了“走資派”——身邊繞過去——我從王腳身邊衝過去。我看到了母親的臉;聽到了母親的驚呼——我看到了我的好朋友王肝——我聽到身後一聲悶響;接著是肖下唇的一聲慘叫——事後我知道;是王肝悄悄地伸出一條腿;使了一絆兒;讓肖下唇前撲;嘴啃冰面;嘴唇磕破;門牙未磕掉算他幸運。肖下唇爬起來試圖報復王肝;但王腳把他震懾住了。王腳說:肖下唇你個小雜種;你要敢動王肝一指頭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兒!我們家是三代僱農;王腳說;別人怕你;老子不怕你!
會場上已是人山人海。滯洪閘上;用木板和葦蓆搭建起一個很氣派的舞臺。那年頭公社裡專門養著一撥人;搭建舞臺;或者宣傳欄;技術熟練;身手不凡。舞臺上插著幾十杆紅旗;掛著紅布白字橫幅;臺角的兩根高杆上綁著四個巨大的喇叭;我們到達那裡時喇叭里正播放著“語錄歌”: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熱鬧;實在是太熱鬧了。我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擠;想擠到靠舞臺最近的地方。那些被我衝撞的人;毫不客氣地用腳踹我;用拳頭擂我;用胳膊肘子頂我。費了半天力氣;衣裳溻透;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不但沒擠到前排;反而被擠出圈外。我聽到冰面發出“叭嘎叭嘎”的聲響;心中產生不祥的預感。這時;大喇叭裡傳出一個公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