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包括楊夫人,都會令往事輕易刺痛心懷。
徐惠輕聲一嘆,纖手不禁撫上帝王肩臂:“陛下,誠則明矣,明則誠矣。(1)只要陛下心意誠懇,楊夫人也定會明知道理。”
李世民緩緩低眸,迎上徐惠清澈目光,殿外狂雨急驟、勁風呼嘯,然而眼前女子卻如靜靜湖心,不驚微瀾,輕輕握住她撫在肩頭的手,慨然道:“但願如此。”
雨,已下作了濃濃水霧,整整落了一夜。
孤冷的東宮,一片慘淡銷凝。
承乾大敞窗門,跌坐在桌案旁,任誰也不敢靠近。
驟雨侵襲,寒風吹灌,殿內燈火不明。
慕雲,我曾說過,你是慰我心事的解語花、舒我心懷的清涼風。
花可解語、風可留情。
可是慕雲,你又可知道,你在我心中,遠勝過嬌花、遠比過清風!
但是我——
我親手毀掉了這一切,折斷了花枝、斷送了清風,而如今,如死一般的錐心之痛,也唯有這般承受!
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我不配擁有你!
失去你,我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上蒼,你果然如此公平!
炙心的烈酒麻木心脈、穿透柔腸!
————
(1)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出自《中庸》:內心真誠就會明曉道理,明曉道理便會內心真誠。
第 36 卷 畫墨如霜風月濃2
烈烈狂雨,一夜如浪。
翻江倒海的雨浪捲起泥沙埃塵。
樹蔓在冷雨勁風中狂搖,冰冷的雨柱,摧破年久失修的窗閣,落花墜了滿地,落在浪卷一樣的雨水中,隨波逐流、憑風吹散。
素白流長的錦袍,與風而舞、冷雨溼透衣帛、舞亂長髮!
一步一步踏著水浪,冰冷的雨水自腳底傳到心間。
男子仰天而望——
母妃,怎麼恪兒不在,這曾經莊雅貴華的仙淑閣、竟會在這冷夜風雨中搖搖欲墜?
恪兒不在,怎麼這裡竟會荒涼得草木凋敗、花飄葉殘?
母妃,你一定很冷,是不是?
是不是?
握緊雙拳,修逸的眉目,風削雨作!
身後一紙薄傘撐起,須臾便殘破在猛烈的狂風中:“殿下,快回吧,您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李恪幽眸一側,眸光凝著雨光生寒,卻咬唇不語。
“殿下,楊妃娘娘在天之靈,也不會想看見殿下這樣傷心。”身後侍人輕聲勸慰。
李恪眉心緊擰,心尖處刺入尖銳的疼痛!
冷雨自天頂傾瀉而下,順著雋秀堅挺的臉廓順流成河。
膝下倏然一軟,跪倒在風雨中荒蕪冷落的水浪中:“母妃,恪兒回來了,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仰天悲吟,緊緊閉目。
母妃,恪兒回來了,回來了!
終於……回到了您的身邊!
☆☆☆
一夜雨驟,清晨,細風依舊冰涼,如薄薄寒刃,吹割在人們臉頰,絲絲抽疼。
靜穆的宮閣,莊素如裹,霧靄如幕,纏繞寥落在煌煌宮殿,太極宮莊貴繁華,一夜風雨,傾不盡萬丈恢宏!
李世民早早起身,昨夜兕子又是不得好睡,噩夢頻驚,徐惠與李世民一直伴在床邊,近晨方才小寐一忽,為守在床邊的徐惠披上錦帛長披。
身後突有響動,李世民回身凝眉,示意輕些。
身後女子,神情清冷,默默低下頭去,手中端著紋龍雕花盆,不語。
李世民轉身,踱步至女子身前,女子一身素色宮裝,墨髮輕挽,周身不著飾物,卻豔色如初。
武媚娘!
李世民心中是有印象的,望她如今一臉莊謹,微微一笑:“武媚娘?”
媚娘垂首:“是。”
淡淡晨光流入大殿,女子睫影低落,片刻靜默,男子聲音深幽沉穩:“朕已洗漱了,等下你伺候徐婕妤梳洗。”
纖凝指尖微顫,睫影凝滯,聲音平潤清和:“是。”
側身讓開,君王錦繡龍袍飄揚飛卷,殿口金光照映巍巍背影。
媚娘靜靜立在當地,舉首凝望。
第 36 卷 畫墨如霜風月濃3
正自出神,身後女子聲音,慢然響起:“陛下上朝了嗎?”
媚娘這才轉身望來,見正是徐惠徐徐起身,幾夜不曾好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