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適料到他要問這麼一句,實話實說:「你這是揭我痛處,愚兄這些日子走背運。那些人你也知道,我正倒黴誰還敢沾?只有席兄還夠意思,可惜他手裡又存不住錢。實在沒辦法,來請顧賢弟你。」
抓著錢袋塞進懷裡,向顧況抱抱拳頭:「多謝,告辭了。」揣著銀子出門,覺得雙腿分外輕鬆。
第二天,程適略微下了點工夫抄書,楷書郎大人過目後點頭說有長進。抄到快中午,程適又覺得氣悶,藉口如廁出去透個小氣。
但他這兩天晦氣正罩頂,出去透氣,迎面就碰見秘書令大人。程大人左右無人,應該也是出來透氣。
程文旺大人一眼看見他,對他勾了勾手。
程適心想難道程大人要找我這個老鄉敘敘家常?走到程大人身邊垂手站定,秘書令大人皺著眉頭問他:「你便是程適?」
程適答:「是。」
秘書令大人又道:「中書侍郎司徒暮歸,你可認得?」
程適道:「認得。」大家還在一起喝過茶哩,雖然那回把他當成了萬歲爺的小白臉。
秘書令大人道:「秘書監有本官在的一天,一天就不講所謂的情面。不管誰的面子,只要安分守己,勤懇為務,本官自會嘉賞提拔。」
程適被這句話說的頗摸不著頭腦,但高高在上的秘書令大人訓話,只有諾諾地領著。目送程文旺大人走遠,心想這幾天真他姥姥的衰。
與此同時,顧況的小運頭順著和風漸漸地漲,下午楷書郎大人告訴顧況,新進的書抄得甚好,批他歇一天假,可以出皇城透透氣。
顧況受寵若驚地領了,晚上回處所時腳都是輕飄飄的。
第二天,顧況剛出皇城,城門口被一個僕役打扮的人截住,請他上路邊的一輛車。
那輛車前套著六匹毛色雪白的駿馬,淺碧色的綢緞車簾上繡著淡雲蛟紋花紋,貴氣森森,讓顧況不由得有點想向後退。
顧況正要開口婉拒,一柄玉扇挑開車窗簾,露出一張俊美炫目的臉,一雙如湖水般清透的雙眼望著顧況,向他笑。
顧況心中早猜到十有八九是恆商,此時覺得雙腿有點沉重,卻不能不進車內。
車中很寬大,恆商見他進來,向一側挪了挪,在身側讓出一處寬敞的空間,顧況卻摸向車廂旁側的位置去坐,恆商半站起身,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笑意融融地道:「景言,我請你去我的王府裡坐坐,可好麼?」
顧況手足有些無措,只得說:「臣聽憑睿王殿下吩咐。」
恆商的神色瞬間暗下來,嘆氣道:「景言,為何你見我總這麼客氣。」
馬車緩緩前行,恆商道:「這幾日秘書監可勞累的很麼?」
顧況道:「楷書郎大人與其餘各位大人都對我極關照,這些日子過的甚好。」
恆商欣慰地一笑:「那便好。」
顧況想問十五殿下有沒有託人關照自己,但沒有確實的憑據,忍了一路沒問出口,只道:「睿王殿下今天也有事進宮?」
恆商道:「今日宮中無事情,只是你一向在秘書監,我也尋你不成。聽說你今天出皇城,想讓你到府中坐坐。」顧況聽得惶恐,原來睿王殿下守在皇城門口專為了等他。
顧況此時,只覺得像有一回被程小六作弄,坐在滿椅子蒼耳上,想跳起來又不敢。睿王殿下繼續道:「。。。。。。等下午,我再同你一道去看兩位先生。」看著顧況面色僵硬,唯唯諾諾的模樣,伸手攜住顧況的手:「景言,你就不能還把我當成竇天賜麼?」
顧況攥著拳頭戰戰兢兢的任恆商握著,心道:我哪有那個膽!
睿王府的大門高大威嚴又氣派,顧況看見門匾上金光閃閃御筆親題的三個大字肅然起敬,放慢腳步欲跟在睿王殿下身後入王府,但他慢恆商也慢,最終還是和恆商並肩進了大門。
恆商引他繞過廳堂迴廊,到一間小軒內坐了。婢女捧上香茶果品,恆商又含笑對他道:「隨便用些吧。」顧況此時卻不惶恐了,心道既來之則安之,再怎麼說也是到睿王府見一場世面,多少人求來求不來哩。於是道了一聲:「謝殿下。」端起茶盅。
恆商望著他道:「景言,喊我恆商也罷天賜也罷,再別說殿下這兩個字。」
司徒暮歸在中書衙門接到皇上急令,火速到御書房。
在御書房皇上再命,「火速換件便服,陪朕出宮。」
兩個太監四個護衛護送皇上和司徒大人在皇城外上了兩頂小轎,皇上再下御言,去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