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那是自不知醜的刻意掩飾。我還是覺得徐懷樂說得不錯——沒有人可以推卸自己的責任,如果他沒有奮起和陷害人汙衊人的流俗做鬥爭!一個人如果當年軟弱隨大流了,他就應該在今天為自己當年的軟弱懺悔!西方人有懺悔的傳統,中國人好象沒有,幾乎每個人都想推卸責任,都在聲稱自己無辜……”
“看起來,你真的要比我更有底氣一些……”她對他笑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從理性上來說,你是對的。宣揚正確的和美好的,追隨真理,抨擊錯誤的和醜惡的,反對虛謊甚至因抗拒虛謊而捨命,這些當然都是不願泯滅良心的人應該做的。為真理而勇敢,堅持絕不背棄良心,併為這個堅持而付出慘重代價乃至捨命,真的是值得尊敬和敬佩的!在良心上軟弱甚至於與真理敵對了,也真的是可恥的行為……如果生在一個無法不可恥的年代,真的很難足夠勇敢到不背棄良心,那麼在和平而安定的年代,面向公眾表達自己為自己當年的軟弱‘懺悔’一下,也的確是應該的……是的,這些都是一個真正追求心靈美的人應該有的表現。可是,我所困惑的是,在一個普遍不追求心靈美的世界,我們在發現這個事實併為這個事實而傷心的時候,我們又當如何體現自己對心靈美的追求呢?就是抨擊別人不追求心靈美麼?僅僅因為我們揭露並抨擊別人不追求心靈美,我們就證明自己在追求心靈美麼?”
“並不是刻意要證明自己追求心靈美……”他有些迷惘地說。“看到真理遭冷遇,無法揮走心底的憤激與不甘,這種感受真是無法言說……‘反抗’是在理性除弊之後的本能反應……”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十五章 晚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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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天真,餘喬……”她更緊地抓住他的手。“也許我們根本就不屬於同類人,雖然我們有相同的思想關注點。你因為思想而真實,而我卻因為思想而虛謊……更糟的是,我因為認識到自己因思想而虛謊而更加虛謊……唉……對於張文含之類的情況,以前我會和你一樣激動,覺得自己如果不為那些背棄良心卻不懺悔的人的表現表示憤慨,真有點兒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但是現在,我的感受慢慢發生了變化,我傾向於同情那些人了……我覺得,很突兀地呼籲一個歷史罪人面向公眾懺悔,意義不大……我更傾向於去想——應別人的要求而發生的懺悔可能就是一種故做的姿態而已。真正的懺悔必定是出自自願的,不是自願的懺悔就不是出自內心的。如果對懺悔的呼籲最終只不過招來一些沽名釣譽的故作姿態,我就寧肯去探求,到底我們怎樣才能真正讓自己‘良心發現’,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過往的羞恥表現……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好像無法再加入到那些呼籲他人公開懺悔的行列之中……我甚至開始理解那些人對過往歷史的掩飾,並且同情他們在急難中的軟弱……我的是非觀開始模糊了,正義觀似乎在解體……不知道我的這些感受在你看來是不是我的靈魂在開始背叛?”
“理解一個人的可恥表現,並同情他們在急難中的軟弱?……”他茫然地重複著,有些不解她的說法,但是心上還是有些莫名的觸動。他想起了喬瑩,想起了她對他的厭惡。他也曾設身處地地為喬瑩想過。假如喬教授是他的父親,他會為自己的父親遭受他人的抨擊而感到高興嗎?他真覺得那是一個難題,雖然他可以“理性”地說,假如他的父親真的做了可恥的事,他應該為別人對他的抨擊而“高興”,但是這種完全摒棄感情傾向的冷靜回答讓他自己都有些心悸。再有,面對喬教授對徐懷樂抄襲的汙衊,他在“理性上”完全不能接受一個教授與知識分子誇大並扭曲事實的狹隘心胸;但是,在情感上他是不是真的應當如喬教授所提醒的,也適當理解一下他作為一個學術人每一字句下的艱辛?對這個問題,他還是在心裡搖頭,他在情感上還是無法親近喬教授,也真的無法不對他的品行表達一點看不起的意思。
“剛才談了張文含,現在說一下喬震南……”餘喬說,“我的困惑出在他的立場上。他說,知識分子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個人 權益。在他的個人 權益受到侵犯時,他理所當然應該提出抗議,這無可厚非……他好像說得也對……個人 權益是開放社會和自由社會所要盡全力保障的,在一個個人 權利已經稍微得到張揚的社會,他的反應不僅是正常的,而且還應該得到鼓勵。這些我都感到無話可說!在我心裡,一個實踐神聖啟迪民智使命的真知識分子,如果他在‘爭取個人 權益’的過程中顯得氣量狹小,錙銖必較,態度惡劣,我就會很反感。我總會覺得他過於看重自己的利益了,即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