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麝月已經拿了襪子,用補包好,遞給隨寶玉來的丫鬟秋紋。
兄弟倆說了些閒話,賈琮拿出軟糖來款待寶玉,寶玉奇道:“偏你這裡新鮮的玩意兒多,我好歹也是國公府裡的二爺,到了你這裡,就成了從鄉下屯子裡走出來的莊稼漢了。”
賈琮笑道:“不值什麼,只是比外面的流金麥芽糖強些,前些日子亮劍說他當初走江湖時候曾經借住在一戶人家裡,那家人就會熬糖,正所謂藝多不壓身,他在旁邊偷學了些手藝。前幾天我嘴裡沒味,想要喝玫瑰露,他因要討好我,便做了糖來給我。剛做出來的時候好不是這樣的,因當年我看見府裡的丫鬟用小玉磨碾碎花瓣做塗嘴唇的玫瑰膏子,便讓他加了些蒸煉之後的果汁進去,味道便與眾不同了,這回還少,過些日子我讓他多做一些,給你和各屋裡的姊妹都送去些。”
他說的這些話倒都是真的,亮劍也卻是會製糖,只不過很粗糙,偷學的手藝,也只是略懂而已,賈琮出主意,一步一步引導他把這糖做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亮劍從小跟著父親走江湖,足跡遍佈南北各省,經過見過的還真多,會的手藝也雜,他是個孝子,平日裡照顧父親,是做飯裁衣,搭屋駕車,甚至還能給人看病,在野地裡找到對症的草藥,三百六十行的手藝,他都會些,各地的風土人情從他口中說出來,簡直就是一部小百科全書,雖然粗糙了些。
賈琮對他越來越是看重,隱隱成了小廝中的首領,也正因為這樣,賈琮怕血刀心裡有什麼不滿,特地讓月季去告訴他,晚上把兒子帶來。
寶玉心中起了呆意,便不急著回去,問賈琮在讀什麼書。事實上寶玉也是愛讀書的,譬如詩經詞集,或是西廂記、牡丹亭之類的,唯獨不喜歡四書五經這些儒家正途。而賈琮雖然是個秀才,也是不喜歡那些經濟道學,因常出去走動,需要些詩詞對句來撐場面,要不然也不會去向林黛玉學作詩。他問了幾句,見寶玉沒有什麼不耐煩的意思,便讓麝月在裡屋炕上擺好小几,放上四樣點心,八味軟糖,沏了尚好的龍井,和寶玉倚著枕頭側歪著說話。
寶玉的學問其實也是好的,雖然他比不過林黛玉和薛寶釵,看似比賈探春和史湘雲也稍遜一籌,但也著實不錯的,賈琮比他可差了好大一截,虛心討教之下,聽寶玉給他耐心講解,頓覺受益匪淺。
兩人正說得熱鬧,外面丫鬟稟報:“環三爺來了。”
賈琮起身笑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都往我這裡來。”
賈環興沖沖地跑進來:“小琮兒!小琮兒!哥哥新得了件好寶貝,第一個就想起你來了,快來看看……”此時秋紋已經被打發回怡紅院去了,小丫頭又被月季幾個拉到廊下說話,他沒看到寶玉的丫鬟,不知道他在這裡,進門一看,看見寶玉和賈琮隔著方桌在炕上相對坐臥,頓時臉齊整起來,先向寶玉道,“二哥哥也在這呢。”
寶玉點頭:“嗯。”
賈環珍而重之地從懷裡拿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紙筒,開啟了,裡面都是一頁一頁的字帖,在八仙桌上鋪開了:“小琮兒你看,這是前朝毛尚書親手臨摹的蘭亭集序,你快看。”
賈琮和寶玉都過來圍觀,前朝文風鼎盛,尤其以書法著稱,其中最著名的,共有兩位尚書,一位國舅和一位將軍,合稱南毛北許東邪西毒,當初賈代儒借給賈琮的那篇金剛石刻,便是許尚書所寫,跟這位毛尚書南北著稱,雖然不同於一個派系,但書法都是前朝三百多年來的巔峰之作。
賈環瞟了一眼低頭看字帖的寶玉,得意地直翹尾巴:“因去年中秋,你送我禮物,這回我就想著要弄點什麼還送你,多少表示點做哥哥的心意。只是你知道我這的情況,好東西也買不起,就從姨娘櫃子裡摸出來半年的月錢去專賣古董的衚衕裡頭淘澄。”
寶玉奇道:“你還懂古物?”
“不懂啊。”賈環理所當然地說,“不過我雖然不會看古董,卻會看人。這字帖就掛在一家店裡,要價三千兩,很多人看見,都很戀戀不捨,甚至有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一邊摸著一邊哭,只是買不起,最後也只得走了,我便看它八成是真的。就等到店裡人少的時候過去,指明要這字帖,夥計轟我,我就拿出二十兩銀子砸在櫃檯上。那夥計動了貪心,說願意用二十兩銀子把字帖賣給我。”
“啊!”寶玉驚撥出聲,“你就是用二十兩銀子把這字帖買回來的?”
“當然不只呢,其中比較曲折。”賈琮眨了眨眼,在椅子上坐了,拿起香芋糕吃了一口,然後又喝了一盅茶水,吊足了別人的胃口,這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