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而顫抖,語氣兇狠卻飄忽,說到後面已經低不可聞。
許櫻哥反覆揣摩著這些微小的變化。輕聲道:“理解。但為何是我?我們無冤無仇,你卻一直糾纏不休,至死,你總要叫我做個明白鬼才是。”
張儀正沉默不語,許櫻哥繼續道:“你和我說過的話屈指可數,又怎知我慣會騙人?莫非之前我們曾經認識?”
張儀正冷笑一聲,表示不屑。
許櫻哥等了片刻不見他回答,而靠在她肩膀的那顆臭烘烘的頭卻是越來越重,鉗著她手臂的手似乎也有鬆開的跡象,鼻端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越來越不成了……許櫻哥的心狂跳起來,卻謹慎地沒有采取任何舉動,而是繼續放柔聲音勸說道:“其實三爺糊塗了,這裡離上京不過幾十里,等我喚丫頭進來喂您吃水喝藥處理一下傷口,再連夜送您進城,太醫們輕輕鬆鬆便可救得您了。日後榮華富貴,嬌妻美妾,大好前程,應有盡有……”
張儀正卻只是不語,頭甚至往她肩膀下滑了一滑,許櫻哥頓了頓,發現他攥著自己手臂的手並未如同他的頭那樣失了控制,便繼續道:“又或者,三爺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我們兩家之前雖有些誤會,但我們最是懂得輕重,只要三爺開口,我們便立即窮全家之力,救助三爺並護送您入京……”雖然這個破莊子裡頭只有些尋常管事、家丁和莊戶,但也得把話儘量說得有力些才是。
外間傳來一聲巨響,但不管是青玉還是紫靄,都沒有發出任何聲息。許櫻哥正全神貫注地對付身旁的瘋子傷患,乍聽得這聲巨響也不由嚇得抖了一抖。張儀正彷彿是才從夢中驚醒過來一般,猛地坐直身子,利落地自地上抓起一件物事,一手警告地掐在許櫻哥的脖頸上,側耳靜聽。
“啪嗒、啪嗒”窗外傳來一陣彷彿是樹枝砸在牆上的聲音,在嘩嘩的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而有規律。明明是風雨交織,卻四下一片詭異的冷寂,許櫻哥暗自叫苦,多年養尊處優喪失了警覺性,她怎麼忘了最緊要的一樁事,他既然傷重而來,那後頭必有追兵,這下子可好,便是她沒死在張儀正手裡,後頭的人既然敢殺張儀正大概也會殺了她滅口。她不想枉死,也不想外面的青玉和紫靄,還有住在附近的孫氏和梨哥等人死。最好就是這禍根趕緊走遠些罷……他只是想要她受罪,她便跟著他走遠些……她試探著抓住張儀正的袍袖,不及開口,就聽張儀正低聲道:“不想死就別出聲。”
許櫻哥倒愣住了。
張儀正猶豫了一下,將放在她脖頸上的手鬆開,又將袍袖自她的手中抽出,似是想說什麼卻未曾開得口,而是拿著手中的兵刃緩緩起身,沙啞著嗓子道:“自己躲。”
他把惡人引到此處,她該恨他怨他才是,不然,他自己挺身而出也是應該,但不知怎地,許櫻哥心裡某處卻急速縮了一下,衝口而出:“你想問我什麼?或是誰害的你?”他跑來尋她,既然不是真的想要她死,便總是有話要問,而這個時候她很樂意回答他。要不然,便是告訴她誰害他至此,若她能活下來,便可以告知康王府。
張儀正默了片刻,突然大喊一聲,似哭又似笑,猛地向前衝去,接著房門發出一聲悽慘的怪叫,兵器交擊之聲四起,傢俱發出可怕的撞擊聲,許櫻哥再顧不得別的,抱著頭連滾帶爬地爬到了床底下,雙手抱住赤裸的雙臂,瑟瑟發抖,縮成一團。
而當此時,莊子另一端發出一陣大喊:“抓賊啊!抓賊啊!賊往東邊跑了,不要叫他逃掉……”敲鑼打鼓,聲音之大,便是窗外的風雨之聲也小了許多。屋子裡正在交手的人卻恍若未聞,照舊殺得興起。
許櫻哥只能聽到帶著不祥意味的兵刃撞擊聲,壓抑的慘呼聲不絕於耳,鼻端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如何,只知祈禱張儀正不要死在這裡,不然他們所有人可就都完了。
“滴答……滴答……”不知是窗外房簷上滴下的雨水還是房中死人身上流下的血,一聲接一聲,催得許櫻哥心煩意亂,幾欲發狂。房間裡已無其他聲息,捉賊的莊丁們也再聽不見他們的響動,她想爬出去探探究竟,卻發現自己全身痠軟無力,小腿肚子抽筋到不能行動,她想喊,那聲音卻只是在喉嚨裡堵了又堵,最終無聲無息地消散開去。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握住她的腳踝,許櫻哥“啊……”地一聲尖叫起來,小腿也不抽筋了,發狂地用力往外蹬著,雙手緊緊攥住床腳,大聲喊道:“張儀正!張儀正!”他媽的,他把她的金簪扔到哪裡去了?
“是我。”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許櫻哥怔了一怔,從床腳下飛速爬出,循著聲息朝許扶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