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忽地甩袖,道:“不知所謂。”
銀子咕嚕嚕滾到桌上,老者抬起昏黃的眼,藍衣男子已一把拉起呆立的墨衣人沒入人潮,鼻孔裡猶自哼哼哧哧,“這種騙人的傢伙你也信,果然沒點長進。”
“放開。”
“不放。”凌宇忽然回過頭來,明眸生輝,將男人手掌一點一點扳開,沿著那枚刺目的紫玉扳戒輕輕畫圈,“要我放開有很多種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舍不捨得。”
“你……”
見對方拿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凌宇咧開嘴笑得極為開懷,夜色縈繞過精雕細琢的臉,迷濛上一層令人窒息的美麗。
他低下頭,輕聲說:“我能感覺到你是阿夜,不會有錯的。”
“不是,我不是。”花千樹驀然抽出手,眸中神色莫名。
失神地盯了空蕩蕩的手心幾秒,凌宇挑起眸子,眼底仍有笑意,微微搖頭,無奈中帶著寵溺,“還真是個彆扭的傢伙。”
“我不明白你的堅信從何而來,”花千樹聲音低沉,“但我要告訴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在下與他毫無瓜葛。”
“有沒有瓜葛可不是你說了算,”凌宇也動了怒,揚起眉大吼,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又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多看。
“我說你是阿夜你便是阿夜。”
“憑什麼?”臉上有譏諷的笑意,更襯得英俊的眉眼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彷彿被刺到般移開視線,凌宇不喜歡對方身上陰梟的戾氣,他的阿夜應該淡定瀟灑,敦厚朴實,而非……
凌宇總是無數次想起那道刀光,想起刀下少年狼狽無助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從那個時候就凍結了,無聲的黑潮將世間所有的光亮都淹沒,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痛恨高天之上懸掛的命運之劍。
阿夜……你是我唯一……唯一……想要抓住的溫暖……
可是當他想要訴說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世間浩瀚山河,於他,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風颳過衣衫,發出咧咧聲響,花千樹目光中的冷意漸漸消卻,染上迷離的色彩,如此悠遠,又如此深邃,彷彿穿越急馳而過的光陰,彷彿歲月也在其中悠悠徘徊。
凌宇忽然就明白過來,眼見他要離開,惶急地拉住他手腕,竟是十萬分的執著,“不要走。”
“不要走……”輕柔的唇抿成傲人的弧度,“無論你變成怎樣,我只當你是阿夜,不要問我為什麼如此篤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想失去你,那會要了我的命。阿夜,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凌宇微微抬眸,眸中波光萬千。是冥冥中註定吧,重逢那刻,心潮湧動,所有的記憶紛至沓來,牽著手走過的長街,落日餘輝緩緩撒下,男孩眉宇清俊如畫,笑容爽朗,可最刻骨銘心的,仍是這雙漆黑如墨的瞳,折射出所有不經雕琢的清澈和純粹原始的黑暗。
他不禁上前,與他緊緊相擁,閉目咬在那誘人的脖頸上,男人特有的味道纏繞在唇齒之間,幽幽的,綿綿的,帶著流動著的鮮血的芳香。
對方無言的沉默讓他輕輕舒了口氣,沒有拒絕,終於沒有拒絕,天生冰涼的手心已有了微汗。風輕輕飄過,大街上人流如梭,凌宇卻覺得世間萬物都遠去了。只有他懷抱著他,一如流水中的礁石,千年不曾改變。
“凌宇……你是凌宇吧?”
“恩,我是凌宇,寰宇的宇,你要記住,別再忘了。”凌宇環住他腰,頭靠在他肩窩,閉上眼,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你說的那個人,我想我見過。”
“什麼?”凌宇眼睛圓睜,突然倒退了幾步。
“我說,其實,我見過你說的那個人,”花千樹垂了垂眸,“他是五年前被斬首的蘇家公子,鼻翼右邊有顆黑痣。”
“對,那顆痣很小,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凌宇將手緊緊攢住,“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要我告訴你,你不能忘記他,永遠都不能……”
“我自然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
花千樹點了點頭,“他死的時候有未了的心願,如今你完成了他的心願,他也該徹底消失了。”
“你意思是,他靈魂寄居在你身上,”凌宇忽然覺得很冷,連牙齒都微微打顫,“現在,沒了?”就因為這樣,他才莫名地熟悉?
不,這是什麼荒唐的理由,他不能接受。
給我希望再親手將它捏碎,阿夜,你為什麼要那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