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梅若影背對著來人,但看見眼前的帳幕亮了,知道是來人正提起風燈察看。然後聽見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是小岱自被鋪裡坐起身的聲音。
些許焦慮的情緒上湧。他原本是因有著可以控制內傷的信心,才強撐著一直暗自調息。然而為了躲避來人的檢查,猛地竄入這個被鋪之時,才發覺事情並沒有想象中樂觀。
隨著自己橫躺而下,體內真氣竟開始有翻騰不定之勢。
寒涼若針扎的異質氣流在經脈間逐漸澎湃鼓盪,若是置之不理,將會侵蝕吞沒他自身功力。
不該會這樣。連主脈斷絕都可以治癒,這種程度的內傷,怎麼會無法抑制?
腦中突然憶起一事。
數年前,名為司徒若影的少年,也就是這個身體,曾被同樣的內傷所侵害。即便是他,在沒有打通輔脈的情況下,也耗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漸漸將潛伏於足少陰經中的異質內息化解。
但是在行功的最後關頭,卻因形勢大變而屢受干擾。
是了,事情都有前因後果,那時的異質內息雖然化解,根基卻並不紮實。所以今日,對於相同的掌力,相同的內息,自己也便格外沒有了抵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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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看了看帳裡,只聽得鼾聲陣陣,鼻涕噴濺聲不斷,嘆氣地搖了搖頭,正想進來再看仔細些,突然聽翻身起床的聲音。
拿風燈再一照,只見小岱一臉茫然地坐在自己被鋪裡,正睜著茫然無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
“小岱,沒什麼事麼?”那人問道。
小岱茫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吵死了啊,能不能別照著我,眼睛要瞎了……你嫌帳外風燈不夠亮?還浪費燈油……”
因著小岱這副十分無辜的樣子,總是給人一種絕對不會與說謊沾邊的感覺,來人不疑有他,反而笑著道了歉:“真對不住,不過要是有什麼陌生人闖進來,一定要示警啊。”
“哦。”小岱答了一聲,又翻身躺回去睡。
來人再舉燈照了照,終於放心地離開了。
見著外人一走,司徒凝香趕緊自薄被中翻了出來,向也自慢悠悠坐起身來的聶憫低聲笑道:“想不到我們也有這一日,竟然與素不相識的臭男人同床共枕。”
聶憫聽他說著好笑,又因為終於完成了一事心情輕鬆,也點頭道:“不知你那邊那位如何?我這邊這位腳臭得緊。”語畢,蹙眉頓了頓,又道,“好像還有跳蚤……”
轉頭向小岱問道:“這裡有水吧,至少洗洗手也好。”
少年為難地撓了撓頭,道:“有是有,但那是準備著等下上路用的……你等等,我出去找些水回來,順便探聽探聽訊息。”
說著自起了身,抓起一個木碗,又走了出去。
梅若影沒來得及阻止少年出去,但是也無須阻止。血網黑蠍眾人培養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人他十分清楚,無需擔心。
他躺在被鋪中沒有起身,努力平復氣海的躁動。
不防那異質的冰寒內息有生命一般,陡然間衝撞,一下子突破了氣海的禁錮,直衝至足少陰經中,去勢迅捷狂猛,竟然是數門熟路一般,一下子竄進牢宮湧泉兩個大穴。
被這一下突變帶來的劇痛激得徒然地抓緊身下草墊,準備硬挺著過去,呼吸仍是亂了幾拍,頓時濁重起來。
司徒凝香幾人何等人也,一下子就聽出他情況有異,問道:“你怎樣?”
聶憫聽了幾聲,突然道:“你情況不好,給我診一下脈。”
梅若影緩過了一口氣,搖頭道:“還不是時候,要離開這裡再說。”待胸腹經脈間好受了一些,他緩緩舒了一口長氣,盤膝坐了起來。
昏黃的光中,一樣物事向他飛來,他本能地接了住。入手冰涼,是一枚小瓷瓶。
司徒凝香道:“鹿茸獐血制的丹藥,能暫時壓一下,等出去了再好好治一下。”
聶憫和林海如沒有看見,司徒凝香卻看得清楚。剛才這個青年,以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扛下司徒榮及十足功力的一掌。本來還擔著心,後來見青年一直沒露敗相,反而動作愈加靈動快捷,以為那一掌是司徒榮及運錯了氣,徒有架勢而已,想不到竟然是青年將內傷一直壓抑至今。
“既然如此,多謝前輩。”梅若影也不推託,道了一聲謝,就拔開瓶塞。撲鼻是一股不同於草藥的藥氣,腥鹹卻十分新鮮,除了鹿茸獐血,顯然還加了許多其他料物,並且製作時間不超過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