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半天了。”程悻滅掉手裡的煙,身上一件簡單素色襯衣,配一條淺褐色的休閒褲,眉目依舊如三年前那般清秀。
也不知道賀笙平是在法國哪個旮旯角發現他這麼一個混血兒。從十二歲起就一直養在賀家,等過幾年長開之後,頭髮變成棕色,眼睛也成了藏藍色的,越發不像中國人。
後來又不知在哪次宴會上,這小子情竇初開,看上蘇葦葦,從此死皮賴臉賴在中國的土地上,打死都不肯離開。還改了箇中國名,叫程悻。
據他說,這“悻”不是隨便起的,因為心裡住了一個人,所以感到幸福,這就是“悻”。
對中國傳統文化研究頗深的賀家老爺子對此的表態只有兩個字,“放屁!”
賀家對蘇家積怨太深,程悻即便不姓“賀”,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和蘇葦葦來往。
趙北瀾衝他點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語,直徑上了車。
他因為醉酒,一天前開過來的賓利只能丟在夜琉璃車庫。
賀笙平繫好安全帶,擺正後視鏡,順便瞟了他一眼,嘲笑道:“你把秦笙抱去哪裡了?”
“她家。”他不冷不熱應著,“送去軍區醫院是老爺子的意思,那裡都是趙家的人,不容易出岔子。”
賀笙平臉色稍微嚴肅了些,“要不是程悻手裡的證據確鑿,我還真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秦家養出來的女兒,心竟然這麼狠。”
程悻在副座上冷哼,“這次秦鬱冒險在醫院下手,估計和三年前推明素堇下樓的理由是一樣的。她覺得蘇以政從未愛過她,反而心裡裝著的人是明素堇。”
聽聞此話,趙北瀾只是淡淡一笑。
倒是賀笙平十分不齒,“賀家的人都知道,蘇以政這輩子就愛過一個人……”
“所以我就納悶了!”程悻打斷他的話,扭過身子,對上趙北瀾失焦的視線,“北瀾,你說你家趙老爺子,怎麼會讓蘇以政去執行這場任務?他那麼愛你媽媽,這不是變/態嗎?”
“得了得了!‘變/態’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嘛!”賀笙平手上不慌不忙發動車子,嘴上亦是不急不慢地揶揄,“趙老頭待蘇以政跟親兒子似的,怎麼可能讓他執行這麼違心的任務。我懷疑其中有什麼變節,是我們還不知道。查清楚前,不要亂猜。”
賀笙平好歹當了十年的警員,如今升了官,成了程悻的頂頭上司,教訓起人來有板有眼。
程悻撇撇嘴,衝趙北瀾使了個眼色,沒再說下去。
車子很快開上正路。
經過市人民醫院時,趙北瀾突然拍了拍賀笙平的肩,“在這裡停一下。”
此時傍晚剛過,天空是一種混合著深紅和土黃的黯沉色調。
他看了看身後沒車,才推開車門往醫院門口走,自動忽略賀笙平在車裡調侃他的話,“喲!這就忍不住了?有種你也去把蘇以馨抱下來,我倒想看看媒體這次會怎麼寫?”
“趙家大少爺左擁未婚妻,右抱嬌美小/三,豔福無邊?”程悻幸災樂禍地又補上一句。
他嘴角抿著一絲苦笑,腳步卻沒有猶豫。
這麼多天,他對她的想念是有增無減。
想著她的每分每秒是怎麼度過的?有沒有想他、怨他甚至再也不想見他?他被媒體拍到抱著秦笙離開醫院的照片,她有沒有看到?是不是還在等他的解釋……
可是,他還沒做好面對她質問的準備,只因他自己也有諸多未解的疑問。所以,他只求在一旁靜靜地看她一眼便好。
今天的醫院有著不同尋常的熱鬧。
幾個孕婦同時生產了。
早出來的那兩位,家裡人興奮得又哭又笑。初為人父的年輕小夥子看上去不到二十五歲,跪在chuang邊上懷抱妻子,兩人相擁著喜極而泣。
還沒出來的那位,急得在走廊上來回踱步,一臉焦灼。
他突然很想感受一下這些男人正在經歷的喜樂愁苦,忍不住想象,如果哪一天,躺在產房裡的人是蘇以馨,而他在產房外焦急地等著,他是不是也和這位先生一樣急?
甚至,他可能會大動干戈包下整間醫院,來迎接他即將出世的小寶貝。
而如今,這一切離他似乎還很遙遠。無情的過往恩怨,就像他此刻的腳步,拉著他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到,那一聲聲新生兒清脆的啼哭。
重症病房在三樓。三天前他從這裡離開時,趙書禮將病房號告訴了他。
房門是開著的。一位護士正在給熟睡的明素堇測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