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罷了。”
“老爺,我肚子裡的可是你的骨肉啊!”柳氏的神色愀然一變,那原本攪擾她心湖的漣漪,不知不覺中逐漸擴大,直至變成了翻湧的驚濤駭浪。
她被陸文衝話語中的“麻煩”二字給氣得不斷哆嗦,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洶湧浪潮,努力彌合的痛被突如其來的蠻力給撕裂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被流露出的絕望陡然劈開,一種似乎被閃電擊中的感覺一瞬間貫穿了全身,最終,她只能咬牙切齒地含著淚,一字一字地指控著:“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竟然能夠狠得下心——”
“我為何狠不下心?”聽著她的指控,陸文衝略略一愣,接著,臉上便顯出了冷冷的笑意,像是帶著一種無所謂。半晌,他才斂了笑容,扭過頭,那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卻也出乎意料的冰冷無情,帶著極濃烈的控訴意味,連一絲情面也不留:“你做那麼多壞事時可有為你肚裡的孩子著想一下?既然有你這樣的娘,那這孩子還留下來做什麼?只怕生下來,也和他娘一樣是個壞胚子,有一樣學一樣。我陸文衝的種既然是這樣的人,那不要也罷,不如早點解決掉,省的日後再禍患他人。”
那一刻,眾人如願的看到了柳氏的臉上瞬間僵硬得向豬肝色,取而代之的是意外卻也備顯痛苦的神色。
“爹——”幾乎是不敢置信的,陸亦菡瞪大雙眼,驚叫出聲。驚聞如此具有震撼力的訊息,她只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都有些打結了,什麼話也說不出。
眼前的這個人還是那個十分疼愛她的爹嗎?還是那個將娘捧在手心尖上的爹媽?還是那個時常對她們關懷備至寬容大度的爹嗎?為何現在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如此的陌生。她的心裡全是驚恐,全是駭然。
“住嘴!”陸文衝是真的怒了,沉沉地呵斥一聲。他稜起眉,舉手投足間只有無邊無際的冷漠,無邊無際的寒沉:“我平日裡就是太慣著你了,才會讓你如此恃寵而驕,瞧瞧你身上哪有一點相府小姐的德容言工,整日只知道學著你孃的手段到處任性妄為,不知進退,相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若是有苑一一半的進退有度,聰慧可人,也就無需我日日為你操心了!”
這麼說著,突然就想起了陸苑一那一日在太明殿上無懈可擊的完美表現,陸文衝不由得又瞥了瞥眼前的女兒,只是兀自冷冷地一笑。
雖說陸苑一併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在他眼裡卻看得比親生兒女還重要。更何況,陸亦菡比起陸苑一來,實在是差了太遠太遠!
說到這裡,他面目平靜地看著臉色慘白的柳氏,那雙黑眸卻格外銳利,讓人難以呼吸:“你這個母親,做得何其失敗!等下你們就去收拾東西,明日我派人送你們去庵堂裡靜思己過,什麼時候真正反省了再回來。”
平白地又被呵斥,陸亦菡本就怒意難消,更沒有想到會累及她娘也受到訓斥,還要一起受罰,自然是極怒攻心。
“苑一,苑一,她究竟是哪裡好?”聽見陸文衝嘴裡也無意識地說出了對陸苑一的溢美之詞,陸亦菡再也忍不住了,嘟嘟噥噥地發著狠:“她明明就是個掃把星,是個下作的狐媚子,卻還偏要做出一副端莊的模樣,其他人對她讚不絕口也就罷了,竟然連爹也被她騙得昏頭轉向,為了她,不惜傷害娘,傷害娘肚裡的孩子——”
“放肆!”陸文衝雙眸圓睜,拍案厲聲斥道。他抬起頭,所有情緒全數凝結在唇角,彷彿一口古井漣灩了百年月光後留下的寒氣,沁魂噬骨:“你做錯了事,竟還有理了?!苑一就是哪裡都比你強,她是相府的嫡女,而你只是個妾侍生的女兒,你最好記清楚自己的身份,休得再以下犯上。你若還想當這相府裡的小姐,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到庵堂裡待著去。”
呵責完畢,爾後他便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滿臉怔忪地陸亦菡,那灰褐色的外衫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圓滿的弧度。
他的話不僅大大打擊了柳氏母女,連帶的,還有趙氏母女。那中間四句話像是一句咒語,狠狠侵蝕進她們的心裡,那巨大的衝擊力太過強悍,似乎一個浪潮,便將那搖搖欲墜的心牆瞬間便推得轟然倒地!
他這是在警告她們不要恃寵而驕,忘了嫡庶之分麼?那一刻,柳氏覺得自己傻得很可笑。她的唇邊突然滑過一抹笑,沒有半分嫵媚嫣然,有的只是悲哀和自憐。原來,他寵了她們這麼多年其實都是假的,他根本從未把她們放到的心裡去,在他的眼裡,她們永遠都只是個低賤的妾侍而已。
柳氏垂下的睫毛,眼睫的尾翼在臉頰上塗了一層影,淚水終於忍不住潸然而下。而她就看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