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話說。
希聲忽然記起小郎哥說的“大眾影院”,和細妹子們神秘的笑聲,很是納悶,就問秀秀楓樹坪哪來的“大眾影院”?
秀秀乞乞輕笑,問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呀?希聲說,我真的不知道。秀秀舉手往西一指,說村西頭的苦竹院,你總該知道吧?希聲依然摸不著頭腦,說苦竹院是苦竹院,跟大眾影院有什麼相干?秀秀抿嘴微笑著問,那小院裡住著個蔡桂花,很年輕,很漂亮,你總認識吧?
哦,她呀?希聲淡淡地說,那婆娘子我見過,她有什麼漂亮。秀秀的口氣就有幾分調侃了,反正楓樹坪的男人們都說她漂亮。你敢說她不漂亮?她在幽幽的月光下揚起自己好看的小臉蛋,瞧,比我總要漂亮一點吧!希聲看看秀秀,回答得十分認真,說蔡桂花哪能跟你比呀,你是天生的漂亮,蔡桂花只是愛打扮,總是花裡胡哨的。
秀秀聽了這話心裡十分受用,卻還一個勁地跟希聲逗樂子。秀秀說,哼,你敢說人家不漂亮,一到暗晡夜,有多少後生哥愛往苦竹院跑呀!誰來上你的破夜校?希聲大惑不解,他們老往苦竹院跑幹什麼?秀秀心想這個吳希聲也真夠書呆了,年輕男人去找個風流婆娘,還要問個幹什麼嗎?她又忍不住吃吃地笑,說我也不知人家去苦竹院做嘛咯,你自己去看看吧!
秀秀的笑聲神秘莫測,激起希聲的更大的好奇心。再說,劉福田已經給他敲過警鐘,說夜校再那樣稀稀拉拉的,就不讓他當老師了。吳希聲便拿定主意,真該去“大眾影院”明察暗訪一番。
分手的時候,秀秀又乞乞地笑,彷彿要等著看希聲的好戲似的。而書呆子氣十足的吳希聲,卻做夢也沒想到,那座趴在山窩窩裡的苦竹院,正像個神秘兮兮的女巫,瞪著一雙鬼裡鬼氣的眼睛窺伺著他呢。
苦竹院在楓樹坪最西頭。據說,解放前是村子裡那戶華僑地主金屋藏嬌的“行宮”。解放後閒置久了,由他的旁系宗親居住。住戶是一對小夫妻。男人叫陳大牛,婆娘子叫蔡桂花。這裡背靠青山,面對楓溪,前不傍鄰,後不著店,竟有幾分仙境般的幽美和清靜。
院門虛掩著,吳希聲看到院牆內果然有幾叢苦竹,在月光下婆娑弄影,沙沙細語,便忽發奇想,要不是一個窮字壓死人,這等去處還是蠻有詩意的。再側耳細聽,堂屋裡似乎有唧唧喳喳的說話聲,很是熱鬧。吳希聲心裡一下亮堂了:學員們果真說得不錯,年輕人都來這裡聊耍呢,還有鬼去上夜校?可是,這麼個農家院落,又有啥子好玩的?吳希聲勾起食指,彬彬有禮地輕輕敲門。一會兒,聽見裡頭響起腳步聲,隨即傳來一聲像京劇花旦出場的叫板,尖脆,高亢,又拖得長長的:
“來啦──嘛人呀──”
大門咿呀一聲開啟,一股蛤蜊油的濁香撲面而來。吳希聲一驚,倒退三步,看見一隻粉嫩的胳膊高高擎起一盞小油燈,燈下的蔡桂花短髮梳得油光發亮,黑眉描得如一勾新月,白白的圓臉也好像撲過粉,在月光下泛著青光。在平日裡,這個婆娘子吳希聲也曾瞄過幾眼,卻沒有夜晚見到的這般妖豔,渾身透著迷人的狐氣。吳希聲覺得有點頭暈,慌亂地叫了聲:陳大嫂……蔡桂花更正說,叫我桂花!吳希聲只好改口叫桂花。蔡桂花甜甜地應道,哎,叫我做嘛咯?吳希聲說我是夜校的老師。蔡桂花說,知曉咯,你是夜校的老師,是知青樓的小吳,誰個不知,哪個不曉呀!暗晡夜有得空了,到屋下聊耍呀!稀客稀客,快進來!快快進來!說著就去牽吳希聲的手。吳希聲堅持要站在門外說話,蔡桂花有點生氣,說我屋下又沒藏著豺狼虎豹,會吃了你呀!來來來,聊下子,聊下子!
吳希聲還在猶豫,一隻手已經被蔡桂花攥住,夾在她肉嘟嘟的胳肢窩下,像個解除了武裝的俘虜,被個士兵押解著,死拉硬拽地拖進屋裡去。吳希聲看見小院裡幾間房子都相當破舊了,卻被主人收拾得很乾淨,土牆糊上舊報紙,桌椅板凳擦得黃澄澄的,地面上見不到雞屎鴨屎,這麼清爽的農家小院在楓樹坪還很少見。進了二門,又看見堂屋裡兩張牌桌上的撲克戰正殺得難解難分,沒有誰顧得上招呼吳希聲。兩個站著看牌的後生哥倒是來了精神,異口同聲跟他打招呼,連說稀客、稀客!
正三缺一哩,有你小吳就湊齊了!說著都移步往裡屋走去,要到蔡桂花房間另闢戰場,再開一局。
吳希聲又被蔡桂花拖著搡著,到了二進的廂房。吳希聲一手撐著門框,怎麼也不肯逾雷池一步。吳希聲說,不不不,我們就站在這裡說說話。但他還是探頭往房裡瞟了一眼,看見紅漆的大涼床上,掛著白紗帳,鋪著青草蓆,花被、線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