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又沉的小崽子在床上安頓好,利利索索地梳了頭,整好衣,像個幽靈飄出院門,飄過咿呀吟唱的水車,飄過石板拱橋,悄沒聲息地閃進了知青樓。
“啊?你!……”
吳希聲的琴聲戛然而止。他看見秀秀站在一燈如豆的微光下,不由大吃一驚,按住怦怦劇跳的胸口。
秀秀伸手把桌上的油燈捻亮了些,好讓希聲看見真實的自己,以粉碎他夢境般的感覺。
吳希聲就欣喜無比地歡叫著:“噢,秀,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秀秀的從天而降雖然是希聲夜夜的期盼,可他還是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天天拉,夜夜拉,想把我拉死不成?”秀秀輕輕地說,是那種無限哀怨的聲音。
希聲的嘴唇輕顫不止:“秀,你叫我想死了!我只有拉琴,心裡才能輕鬆一點點呀!”
秀秀不再吱聲。此時此刻,語言已經無能為力也毫無意義。秀秀圈住希聲的脖子,把他一下子撲倒在小床上,吻他,親他,擰他,摳他,撕他,咬他,瘋了似的,恨不能一口吞了他!直到秀秀感到滿嘴含著一股鹹澀的血腥味,看見希聲臉頰上有幾枚鮮紅的月牙形的小齒痕,她才住了口。
吳希聲不覺皮肉的劇痛,只有心中的狂喜,輕聲地歡叫著:“秀,秀,你這是怎麼了?”
秀秀咬牙切齒地盯著吳希聲:“我恨你恨你恨死了你!”
希聲知道這是他的罪有應得,再次把身子投入秀秀的懷抱。“秀,你如果能夠解恨,你就咬吧,擰吧!你宰了我吃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呀!”
但是,秀秀卻突然安靜下來。她香氣輕喘,雙腿叉開,兩手一攤,在床上擺了個“偉大”的“大”字;隨後又雙掌撫胸,在床上寫了個極其動人的“人”字。希聲開始體貼入微地輕撫親吻,很快把秀秀的滿腔怒火平息,把久蓄待發的慾火啟用。兩個渴望已久的年輕的軀體熱烈地擁抱在一起。秀秀覺得,又經歷一年磨難的吳希聲,人是瘦了點,卻一掃以往的萎靡不振,變得生猛而強勁。這是一次真正的靈與肉的搏擊,相互纏繞著,撕扯著,索求著,直至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像兩個剛剛跑完百米賽而快要休克的運動員,癱在床上張大了嘴直喘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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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藤樹相纏(5)
希聲氣平了些,冷不丁地問:“秀,你把我們的崽子放在哪裡了?”
秀秀說:“睡了,他睡得可香呢!”
希聲又問:“你怎麼給他起個怪怪的小名──‘珠珠’?‘珠珠’?像個妹娃子的小名。”
“哪是叫‘珠珠’呀,是叫‘櫧櫧’,苦櫧的櫧。”
“櫧櫧?怎麼叫個這樣怪怪的小名?”
“還問我呢?前年秋天,你把我帶進苦櫧林裡……我就有了這個小孽種!唉,我命苦,你命苦,小崽子更是命苦,又是在苦櫧林裡得來的苦果子,我就叫他做‘櫧櫧’……”秀秀說著說著傷心傷意地掉眼淚。
“都怪我!都怪我!”希聲輕輕拍著秀秀的肩膀,又自我陶醉地連連嘆息,“哦,真棒!我有兒子了,我做父親了!”
秀秀卻突然從希聲懷裡掙脫,猛地坐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噢,我該走了,小崽子醒來可不得了!”
秀秀飛快穿好衫褲,攏好頭髮,又像個幽靈一樣飄出知青樓,飄過石板拱橋,飄過那座咿呀吟唱的古老的水車,悄沒聲息地回到溪對岸自己的屋裡去。
這次偷歡的成功,對希聲和秀秀都是極大的誘惑和鼓舞。往後,希聲想秀秀想得不能自已,就在夜深人靜時分,站在自己房間的視窗,拉起那支《 梁祝 》,讓悠揚的琴聲飄過溪去,直抵秀秀耳畔,鑽進心裡。每回都不會超出半個小時,秀秀必定翩然而至。這時每分每秒對他們來說都比金子還珍貴。似乎要把失去的一年時光都彌補回來,把輸掉的青春都搶奪回來,一相見就開始緊張的肉搏,像火一樣熱烈,像獸一樣瘋狂,像水一樣纏綿。其間,偶爾提起劉福田,便都心照不宣地帶著對於第三者的報復,像在乾柴烈火上撒了一把鹽,噼叭燃燒的火焰一躥沖天。
那種幽會,是生命的冒險,是青春的燃燒,是火山的噴發。這一對苦命的年輕人,都珍惜得把小命兒置之度外了。
有時希聲一人獨坐,就會驚異自己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他現在竟是如此青春煥發,精力充沛。都是因為除去了一切精神枷鎖嘛?你看,現在,什麼小提琴呀,貝多芬呀,莫扎特呀,鮮花呀,榮耀呀,名呀,利呀……都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