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飄著稀疏的雪花,戰士們穿的衣服本來就單薄,進入陣地後的艱苦勞動,衣服磨破了。吃的是軍用食品,雖然罐頭、餅乾、大餅等,配備不錯,但吃慣了家常飯的人,不習那些食品。單人掩體的熬煎,每個人的體質都在下降。在單人掩體中還算暖和,現在沒有掩體,春寒襲人,絕大多數人禁不住打起哆嗦。
劉光潭悄悄的對他身邊的年虎說:“黏糊,他媽的,怎麼渾身哆嗦。”
年虎說:“怕了。”
光蛋說;“屁話,老子躺在蘇修拖拉機鏈軌下不眨眼,還打呼嚕,現在怕個毬。”
黏糊說:“怎麼回事,有傳染,我小便有點失禁,有口酒就好了。”
光蛋說:“我有一壺黃酒。”
省勁說:“省下給你老婆吧。”
不苟言笑的胡鬥難請教道:“斜眼,憋得喘不出氣兒,你是邪門大家,怎麼才能鬆散鬆散。”
乜渫源說:“尿出來就好了。”
胡鬥難說:“你讓我學宋小三?怎麼搞的,天還不亮!”
宋小三見陳玉柏上下牙嗑得緊,輕輕地問道:“指導員,我的棉衣給你吧?”
宋小三已經立了一功,就是他與乜渫源偵察敵人工事,還沒有公開,他知道這位指導員經常與連長看法不一致,以求他能為他說好話,仗打完之後,自己在前線的表現傳到巧兒耳朵裡,巧兒保險滿他的意。
陳玉柏*冰涼,他十分希望宋小三把棉衣給他,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啊?宋小三*中站隊在革命派這邊,他終究還是與金大雨走得近,不能要他的棉衣。他沒有說話,用手狠狠地甩他一下,表示不同意。
在戰壕裡,蚊蟲一般的細語聲使他很不滿意,他不想管,那是連長的事。他覺得,講什麼話都沒有意義。調皮話、豪言壯語、膽怯的表露?歸根到底是一個意義,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家。任務就是以保護自己生命為主,不要影響我方部隊射擊,那不就是告訴你,在你影響我方部隊射擊時打死也就是白打死了!那就是要我們把子彈打完,把那124發火箭彈打完,死活誰也不管了。槍聲沒有響之前的任務呢?沒有講明。
現在就是在執行任務?這是個政治宣傳口號。原來任務是執行一個政治宣傳口號!一旦戰火燃燒起來,全體犧牲了,得到宣傳上的主動?天亮以後,師領導、軍區領導,要去指揮全線戰事,把指揮所交給金大雨,一部常空電話擺在這裡,他直接與前線指揮、野戰軍領導、總參謀長通話。這一仗打下來,死就死了,不死,可是榮耀得很!
蚊蟲般的話語敵人那邊聽不見,這一夜巴爾魯克山西部沒有大戰前的沉寂,各種車輛奔個不停,甚至,可以聽到兩個島上向湖裡發炮彈那沉悶的聲響。中方戰壕與蘇方戰壕空中距離雖然只有七、八十米,那雪霧把低微的聲音吸收在自己的虛懷裡。開始,金大雨沒有阻止小聲的低語戲謔,心想誰對仗怎樣打都心中無底,透過戲謔增加膽量,提神防寒。到七點多鐘,他想敵軍可能進入陣地,再也不許講話。正這麼想,從五號地西邊傳來車輛的引擎聲。他向身兩邊的戰士說:“傳令下去,禁止一切聲響!”
低微的說話聲很快停止,天色漸明,在中方這邊是沉寂的。鐵牛一連的戰士對自己的祖國充滿信心,知道在身後,在崇山峻嶺裡,在山藪密林裡,有自己的野戰軍,有自己的炮群,有自己的導彈基地。
——五天以前那個黎明,乜渫源那個排的幾個戰士在挖掩體的時候,進入孤山包野毛桃林邊緣上,把狐狸洞挖在幾門炮下邊,炮兵說了話,斜眼說聲“對不起,你們隱蔽得太好了。”
河南人斜眼心機詭詐,秦川對他說,水泉東邊的一號陣地中殺氣騰騰。他看了看,也覺得那裡神秘莫測,他要去那裡試探秘密。試探出深淺之後,他心裡底厚,但軍事機秘,誰敢吐露風聲!只不過在行動的時候,膽子大,在向戰友們吹牛皮的時候,把個人信心和愛國主義、英雄主義情懷結合在一起吹,感染整個群體。在他的陣地上戰鬥情緒高昂,積極主動,夜間深入敵方刺探軍情,白天在山樑上和敵人飛機嬉戲,全不把蘇方大軍壓境當會事兒。
——要在晴天,已經朝霞滿天了。現在,空中的雪花退去之後,霧更大,連山下當年唱歌跳舞和外國姑娘們親嘴的地方也看不清楚了。從兩山之間而過的鬆土帶看不清,山溝裡的灌木和稀疏的喬木與霧攪和在一起,分不清是霧還是樹,是樹還是霧。風很小,只能覺著霧的微微移動。大霧過去,漸漸地樹木隱約可見,五號地的山坡隱約可見,對面戰壕翻出的土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