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飛滔滔不絕,幾乎把她記憶裡能想起的漁村所有人都想到了,張家那條看到穿得漂亮的人就狂吠的狗、李家那隻總是偷吃鄰家魚兒的貓,還有被王家小孩追得四處跑的雞。
素妍從未像現在這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驅使她繪下每一個人。最後還得畫出從城裡來的買魚商人,正在與一個大叔討價還價,他騎著馬,帶著馬車,有人正在往車搬著一筐筐的魚……
素妍這一繪,就用了三天時間,柳飛飛承擔起弄吃食的工作,每天都去海邊,撿到海蟹做海蟹,拾到海魚蒸海魚。
“師姐,你把這畫送給我好不好?”
“好啊,不過得先拼接起來,還得裝裱。否則這畫不易存放。我們先回城裡,找個地方,看看這畫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先生說過,丹青用墨濃淡得需得宜,否則就失了原本的韻味。”
這年的新年,素妍和柳飛飛是在錢塘城裡度過的,到了新年,客棧裡沒什麼生意,便與掌櫃一家過了新年。
初三這日,素妍與柳飛飛準備離開錢塘,卻在僱船時,遇見幾個同樣來租船的煙花女子。
一個胖婦人的聲音:“什麼,你的船一早就租出去了?”
“可不,早在年前就租了,為恐意外,把這個月都給包了。”
“媽媽,沒有船,到時候玲瓏姐姐怎麼去洞庭湖參加花魁大賽。”
“罷了,罷了,走,再問問其他人。”
☆、099再遇
“今年上元佳節花魁賽在洞庭湖上舉行,這淮河上所有的花船近日都要趕往洞庭湖。有小船不錯了,哪裡還有大船。再不要,過兩日連小船也沒了。”
柳飛飛好奇地看著離去的幾個女人,那胖婦人一把年紀,穿得豔麗非常,比那幾個年輕的還打扮得妖嬈,滿臉的脂粉。“她們是什麼人?”
船家答道:“是錢塘青樓的老鴇與姑娘。二位公子是要租船嗎?好些的大船、都沒有了,如今碼頭上就剩下一些小船。”
“那我們就租小船,先出江南上運河。”
船家喜道:“我可以介紹相熟的船給你,只要三兩銀子,就能送你們到運河。”
柳飛飛壓低嗓門:“我們不去瞧瞧熱鬧麼?”
素妍瞪眼問道:“知道花魁大賽麼?”
柳飛飛道:“聽他們說的,好像是極熱鬧的事。”
“是怪熱鬧的。”素妍笑著,附在柳飛飛耳畔,“青樓女子的才藝比賽,你還去嗎?”
柳飛飛臊得一張小臉通紅。她是女兒家,卻要去湊那種熱鬧,有種無顏自容的感覺。
*
乘上小船,晃晃悠悠,各自有些累了,兩人偎依在一處,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在船上行了兩日,船家道:“二位公子放心,明日一早就到運河,到了那邊碼頭,自有前往各地的大船、客船,極是方便。”
這小船不大,是一首尋常的烏篷船,烏篷兩頭設有簾子,一頭又有紅泥小灶,可煮茶水、熬製小粥。
素妍閒來無事,便坐在烏篷裡繪畫,繪的便是江南水鄉的美景,是江南河道里的風光,兩岸的山水、人物,河裡行駛的大小船隻,一派盛世繁榮之景。
抵達運河碼頭已經清晨,當下便定下回返皇城的船,是一隻要前往皇城的商船,每次途經江南,也會順帶捎些客人。
看著碼頭繁忙的景象,素妍道:“飛飛,晚上我們過來遊運河。”
“好!”
二人補了一覺,素妍突地心血來潮,想要著好女裝,小聲吩咐了柳飛飛,各用包袱帶了女裝,到碼頭上租了一輛遊河的小船,船孃是個三十多歲的婦,打扮得極是幹練。
二人入了船篷換回女裝,點了盞油燈,坐在船內彈琵琶吹簫,好不暢意。
素妍低眉續續彈,蒼白手指如盈然翩飛而舞的蝴蝶,輕輕攏著,慢慢捻動,近乎透明的指尖流瀉出哀切、孤澀的瑟音,漫至心間,在這繁華的夜景下,奏出一曲截然不同的琵琶曲,彷彿夢迴前世,張揚驕傲的自己在遇到曹玉臻那日,一張都已化烏有,卻依然無怨無悔,直至最後,成為他人利用的棋子。
胡香靈還是胡香靈,曹玉臻卻尚未出現,幾年的遠離,幾年的習練,似乎埋葬了深深的怨恨,一朝勾起,那怨還在,血仇更深。縷縷情絲如浪潮翻滾起伏,理不清的愛恨,剪不斷的情緣,縱橫交織,如一生孽緣,似一世情虐。
彈得入迷處,小船搖晃了幾下,素妍琴聲未斷,柳飛飛倏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