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目光看他,是否他已經感覺到他心底的邪惡?
兩人默然對視,誰都不先發一言。半晌,悉達才總算打破了沉默。“你匆匆而來,不惜使用被禁忌的神通,是為了摩呼羅迦族的女子嗎?”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果然不出所料,悉達是知曉一切的。
“你想要如何?”
他困難地張開口,他既然是知曉一切,為何還要問他?他明知他的心思。“我想要你救她。”
悉達慢慢站起身,“修行多年,早已經明瞭世間的生死不過是天地之道。眾生無論受苦或者享樂,即由前緣所定。你身為修行之人,卻要求我破壞天地的大道,救一個女子嗎?”
果然亦是不出他的所料,悉達不會救她。來以前,他早有這種覺悟。可是,死去的人,並非是別人,而是影雪。他堅持:“只要你救她,我就答應你加入僧團。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成為你的繼承人,而我卻一直試圖以自己的方式來領悟天地之道。這些年來,我彷彿有所領悟,又彷彿一無所得。只要你肯救她,我立刻剃度出家,再也不留戀人間的情慾。”
他麻木地說著,如同小時在老師面前背誦新學的奧義。
“我感覺到你心底的邪惡,當你產生邪念的時候,你已經遠離僧團。我曾經告誡過你,謹慎地選擇自己的命運,若你不能成為再世聖主,就會成為滅世魔王。你卻仍然不能控制心底的邪念,任由它滋生。當你告訴我,只要我救了那個女子,你就不再留戀人間情慾之時,你分明已經墮入情慾之中。情慾便是你邪惡的來源,無論是為了順應天命,或者是為了使你遠離邪惡,我都不可救那名女子。”
提婆達多默然,他果然是無法說服悉達嗎?他慢慢地跪倒在地,“許多年來,我都不曾求過你任何事情,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他絕望地看著悉達背對他盤膝坐下,很快便進入冥想的空靈之中。他知悉達再也不會回頭。
他微微眯起雙眼,眼底的邪惡越來越甚。我是你的弟弟,為何你要這樣對待我?你不願救影雪,你可知在這個世間,對於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只有那個女人才是最重要的。你願意為了世間蒼生,犧牲自己的妻子。我卻無論為了任何原因,都不會犧牲她。
他感覺到心底的邪念如同絕堤之水一般洶湧而出,他卻不想再收束它們。既然如此,就讓我來成為新的聖主吧!你不是一直說我會成為聖主嗎?那麼就讓我來破壞你一手創立的僧團,讓你所付出的一切怒力都成為一場可笑的鬧劇吧!
他站起身,轉身離去。
當他走出精舍之時,看似入定的悉達卻睜開了雙眼。他充滿智慧的雙眸之中也流露出一絲悲哀之意,提婆達多,你可知道,那正是你的宿命。
侍者陳?如悄然走入精舍,雙手合什,“聖主,我感覺到提婆達多已經墮入魔道,難道真地任由他這樣下去嗎?”
悉達輕輕嘆了口氣,“他的宿命並非是在這一生,這一切不過只是為了以後他成為新的聖主而種下的前因。許多年後,或者他會成為救恕世間的英雄,或者他會成為毀滅世間的惡魔,一切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陳?如似懂非懂,墮入魔道之人真會成為救恕世間的英雄嗎?
第八節
摩登迦女悲哀地想,提婆達多到底不會來了。
選夫的比賽已經在進行了,來自各國的王子正在參加箭術的比試。?薩羅國的王子三箭皆射中靶心,她絕望地看著他得意洋洋的臉,心想難道自己的一生都要陪著這個庸俗的王子度過嗎?
觀眾們彩聲雷動,?薩羅王子煞有介事地揮手致意。
忽聽一聲響亮的箭聲傳來,壓過了四周雷鳴般的喝采聲。一隻箭如同閃電般從人群之後飛過來,“錚”地一聲響,射穿了做為箭靶的圓鼓,箭勢未歇一直又射穿了箭靶後的樹幹,最終沒入演練場的圍牆之中。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是誰?可以射出如此可怕的一箭。
摩登迦女興奮地站起身,他來了,提婆達多終於來了。
眾人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提婆達多如同聖王降臨一般地緩步行了進來。
摩登迦女不顧體面地走下臺階,向提婆達多迎過去,他來了就好,只要他肯來,就一定能夠壓過所有的人。
越是靠近提婆達多,她卻越感覺到不妥。
提婆達多似乎變了,她也說不上他哪裡改變,但就是覺得他變了,或者是因他眼底的那一抹絕望之色吧!
她的心便茫然起來,為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