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成武只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笑了:“賢弟要議事,恰好,愚兄也有一事要議,不過在議此事之前,愚兄倒要先告罪了。”
此言一出,頓時將陳凱之要議的事圓了回來。
陳凱之則道:“還請見教。”
燕成武呷了口茶:“愚兄有一位忘年故交,姓方,名吾才,此人,陛下想來耳熟能詳。愚兄聽說,他在大陳,不容於大陳朝廷,或許,他與賢弟之間,有什麼誤會,因而惶惶不可終日,若是方先生當真有得罪賢弟之處,還請賢弟看在愚兄面上,不予追究。”
果然……切入正題了。
陳凱之方才說有事要議,並不是他不懂規矩,而是不願意和燕成武一直這麼寒暄下去,他知道燕成武肯定要提及這件事,所以自己開口說有事要議,那麼燕成武若是繼續寒暄,就顯得尷尬了,於是索性開門見山,提起方師叔。
而這……恰恰是陳凱之所盼望的。
陳凱之皺眉:“兄所言的,可是那位勾結了亂黨的方先生?”
說到勾結亂黨四字時,陳凱之加重了語氣,面露憎惡之色。
燕成武哂然一笑:“愚兄說過,這裡頭,定有誤會,方先生乃是大儒,素有清名,愚兄視其為師,亦視其為友,愚兄此來濟北,一為與賢弟相見,其二,便是因這位方先生來的。”
這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今日開始,燕國將使出一切力量,庇護方先生。
陳凱之便笑道:“只是可惜,這位方先生已不知所蹤。”
燕成武卻也跟著笑了:“不,愚兄知道他在哪裡?”
陳凱之故作狐疑的樣子:“噢?”
燕成武道:“愚兄抵達濟北時,就已和先生相見,現在,他正在愚兄的使團之中,方先生乃是陳人,愚兄如此做,確實是失禮,所以,特來負荊請罪,也請賢弟萬勿見怪。”
這燕成武對於方先生的偏袒,實是出人意料。
方吾才,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浮出水面。
陳凱之沉默了片刻:“朕本就沒有加罪於他,何來的怪罪呢。”
意思便是,陳凱之對於方吾才,既往不咎。
一下子,氣氛和睦了許多,而燕成武頓時也變得親和了許多,雖然他明知道,為了一個方先生,燕國施加了壓力,自己這大燕天子親自說情,陳凱之是斷然不可能繼續追究的。
二人隨即寒暄起來,接著,燕成武起身,率隨駕的燕臣們下榻。
燕成武被安置在一處由後衙廨舍改建的臨時寢殿,雖是旅途勞頓,卻並沒有休息,過不多時,外頭有人來報:“陛下,方先生來了。”
雖然在抵達濟北之前,就已和方先生見過一面,不過燕成武依舊情緒激動。
“快請。”
方吾才後腳便到,見到了燕成武,道:“陛下……大恩……”
“先生不要說這樣的話。”燕成武快步上前,面色紅潤,一把將方吾才攙住:“朕知道,方先生之所以不容於那陳凱之,是因為先生為了大燕國,一直在挑撥燕國太皇太后和陳凱之的不和,若非先生,大陳何來一次次的內亂呢?燕軍為掃倭寇,已傷了元氣,朕最擔心的,反而是大陳落井下石,這一兩年來,不是因為大陳內耗,朕只怕早已是食不甘味了。先生乃我大燕的大功臣,朕在薊城,無一日不掛念先生的安危,現在先生已不容於大陳,不容就不容吧,朕欲此番帶先生回國,將來許多事,還要向先生請益。”
“陛下如此厚愛,老夫實是感激涕零。”方吾才雖是說得感激涕零的樣子,可面上,卻依舊是風淡雲輕。
燕成武大喜,隨即安心了下來,問道:“先生,朕想知道,先生對這大陳天子陳凱之如何看待?”
方吾才嘆了口氣:“老夫千算萬算,實在沒有算到,他竟是大陳的皇太子,難怪老夫當初一直對陛下說,此子有大福,陛下宜當避其鋒芒。”
燕成武驟然想到,當初方吾才的告誡,不禁汗顏:“朕倒是現在對此人,愈發的擔心了,總覺得此人志向甚至遠非朕可以相比,朕與他對談,表面上,他倒是失了禮,卻總覺得,他掌握了某種先機,總之……怪怪的。”
方吾才笑了:“陛下有此警惕,可見陛下聖明,老夫早說過,陛下身上,也是有氣運之人,老夫以為,其實要破陳凱之,一點也不難。他現在藉著平定了關中,餘威尚在,便連北燕國,想來也對他有所忌憚,可是……陛下……老夫只需反手,便可使大陳的國力消沉下去。”
燕成武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