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氣息,瞬間便軟了下來。
桓子澄側首看向她。
她依然垂著頭,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見她一角秀美的下頜,柔弱、纖細,就像飄落湖面的輕雪,似一陣風來,就要化去。
桓子澄的心再度鈍痛起來。
前世的這個冬天,她……應該已經被擄去隱堂了罷。
他有些恍惚地想著,負在身後的手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這樣大雪的天,天氣這樣地冷,也不知,他前世的小妹妹是不是穿得暖,有沒有一口飽飯吃?那些隱堂的人,又是如何對待她的?
桓子澄閉了閉眼,將手按向朱漆欄杆,指骨泛起青白,面容有瞬間的獰厲。
自知曉她的來處之後,他便再也沒去問過李玄度關於隱堂的種種。
在旁人眼中看來,他這是另有打算,卻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其實……是有一點害怕的。
害怕觸及前世時,她的命運。
她的命運越殘酷,他的自責便會越深。
尤其是在這一世,眼看著她一步步掙扎著走到了現在,那種自責之感就會越發強烈。
第1010章 無把握
“其實,我也曾經懷疑過的。”清弱的語聲突地響起,是秦素開了口。
沒有了方才的乾澀,惘然輕盈,是雪片落上湖面的聲音:“在聽了胡嫗的第二次供述之後,我也曾經想過,為什麼,俞氏要在阿蒲的身上,刺下與我相同的硃砂痣?只是後來……我卻沒往這上頭想,因為,前世時,這件事桓家瞞得很死,根本無人得知。而這一世,你也從來沒提過。”
說這話時,她沒去看桓子澄,只目注著遠處平湖,似是在向著那湖水自語。
桓子澄的視線也凝在那面湖水之上,語聲沉寂:“我一直沒和你提,是怕影響了你的心緒。陛下疑心極重,萬一你表現有異,他必會派人盯你的梢,那就是陷你於險地了。再者說,此事……亦難開口。到底前世時,桓氏是負了你的。”
“這其實也不算什麼。”秦素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卻仍舊很空:“所謂士族,許多時候是利益為先的。我都懂。”
她確實是懂。
就像她理解秦太夫人一樣,她也很理解桓氏的選擇。
流配遼西,備受忌憚,彼時的桓家老郎主,大約是無暇去管一個丟失的女嬰的,甚至很可能還要把人手都縮回來,就怕別人向男丁下手。
秦素再度勾了勾唇。
如果這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一定會雲淡風輕說上一句“命運使然”。
只可惜,她自己就是那個被命運推上懸崖的人,所以,她永遠也不可能雲淡風輕。
“從前的事,再也休提。”秦素開了口,語聲不帶任何情緒:“還是繼續說阿蒲吧,就現在的這一個。”
前世所歷,委實太過沉重,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回憶。
以後的她,也可能會試著忘記,再試著提起,但現在,她暫且還做不到這一點。
那就先放下罷,將那一切都拋得遠遠地,遠到時間堆疊成,留待他日祭奠。
望著秦素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桓子澄無聲一嘆。
的確,往事說得再多,也終究回不去了,而言語,也總是蒼白無力的。
他在凳楣子上換了個姿勢,緩緩語道:“拿到秦世章的手記後,我便命青鬼露面,後再親自出馬,仍舊認阿蒲為十三娘,將之送回桓家,並嚴令那俞氏不許多言。俞氏自是歡喜得很,滿口應下了,便將這事瞞了下去。”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看向了秦素:“青鬼曾報說,他察覺到秦府周圍有人盯著,是李玄度的人麼?”
“正是。”秦素輕輕點了點頭:“是我請他幫忙的,那時候我才挖出潁川舊事不久,很關注府中情形。不過,我們的人卻是在很久後,才發覺阿蒲不見了。那時我還以為,她與杜箏一樣,是藏在了廣明宮左近,又或者是她的生母俞氏把她給藏起來了,卻是萬沒想到,她竟是去了桓家。”
她說著便又露出了自嘲的笑:“我也真夠大意的,居然就沒想到這一層去。”
“這須怪不得你。”桓子澄立時說道,目中又湧出了淡淡的疼惜:“我帶走阿蒲之時,金御衛已經找到你了。你整日被宮人圍繞著,與外界不通訊息,等你想到去查的時候,阿蒲早就不在了。”
秦素沉默地聽著,此時便忽爾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他,問:“你為何不在那時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