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只怕自己沒有勇氣走進這裡。
皇太后心裡苦澀,看著空落落的大炕,上面沒有人坐,只擺著她喜愛的墨綠色纏枝繡花大迎枕,四個靠在一起,共同湊成一年景的模樣。
西霞的輿圖仍在、成套的《孫子兵法》仍在、墨玉棋盤上擺著一幅未下完的殘局。卷草彭牙的雞翅木大書案上,丈夫常用的綠玉筆筒、青桃水丞都在,只有人不在。
靠牆一側是一大一小兩個沙盤,一面宮牆上懸掛著巨幅的西霞全輿圖,依然是自己當初離開時的模樣。
甚至炕桌上兩人慣用的茶盞也在,彷彿一切不曾改變,唯有深深思念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
不知不覺間,皇太后痛哭失聲。七年來,第一次痛痛快快發洩自己的情緒。她哭得大聲,立在外頭的白嬤嬤聽得心酸,也跟著掉淚,又極快地以衣袖拭去。
慕容薇輕輕拍著皇祖母的脊背,十分體諒皇祖母此刻的心情。她取了自己的帕子替皇祖母拭淚,想扶皇祖母坐下,皇太后卻立在沙盤旁,第一次低下頭來。
淚水打溼曾經渾濁的雙眼,復又透出精湛的目光。皇太后將當年那樁往事說給慕容薇聽:“阿薇,你有句話說得很對,西霞局勢未穩,我又怎能選擇逃避。你如今性子沉穩,我會慢慢將兵法教與你,只是莫要學皇祖母恃才傲物。”
自己的失誤像沉重的大山,一直重重圧在皇太后心上。她一直自責當年太過自負,若是能再細心推算一次,說不定丈夫那一日便不會罹難,說不定西霞便不會敗得那麼慘。”
慕容薇宛爾笑著,將給皇祖母拭淚的帕子收起,眼底漫過深沉的哀傷。一方雪帕,上面紅梅映著霜雪,錚錚鐵骨對上柔腸,竟有些像離人淚。(未完待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北望
慕容薇陪在皇祖母身邊,一遍又一遍地去想,若是皇祖父仍舊在位,西霞國內文有慕容武有蘇睿,又何至於落到前世亡國的局面,毀在自己親外孫的手中。
一個人的身世與血統真有那麼重要?還是那些人不過拿著大周的引子說事,真正的原因是私心裡不捨得曾經的尊容與高位,編織些著虛幻可笑的舊夢而已。
已然過去近百年,重重往事盡歸塵土,依舊要再三指正這天下究竟該是誰的歸屬?
飛光,飛光,勸你一杯酒,誰又真正能識得天高黃地厚。
慕容薇第一次覺得成王敗寇,風水輪流,不過是歷史的輾壓,幾千年的風霜淘盡,誰該稱帝,誰又該為奴僕,爭到你死我活,到頭來都是一抔黃土。
天下應是天下人的天下,無論大周,亦或西霞。
慕容薇深吸一口氣,指著沙盤請皇祖母仔細檢視:“皇祖母,您當年用過的沙盤已然被人毀去,這是我拜託夏三哥從兵部找到當年的圖紙,重新仿製了當年的沙盤,您瞧瞧與您當年那個是否一樣?”
沙盤的模樣已然刻在皇太后心裡,縱然多年不曾碰觸,依舊熟悉到每一處都不曾忘記。
皇太后的指尖輕輕滑過每一處痕跡,細細尋找當年丈夫踏過的蹤跡,指著沙盤將自己的計策說給慕容薇聽,也是在思索當年的疏漏。
新制的沙盤清晰,與牆上西霞的輿圖對照比較,看得一目瞭然。皇太后細細比照,忽然顫聲叫道:“這裡明明是一大片沼澤地,我不記得這裡有這條通往後山的小路。”
皇太后記得自己那一次推算,將敵軍逼近這片沼澤地,叫他們前行無路,後退無門,明明是勝券在握的戰役,卻叫楚天舒中了淬毒的冷箭。
“皇祖母,沼澤當中的確藏有這條羊腸小道,以茅草遮掩,當地人都知道,根本不是什麼秘密。”慕容薇眸色沉沉,出聲提醒皇太后細觀。
“為什麼?為什麼?”皇太后悚然而驚,手指著那條突兀出現的小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前去探路的嚮導知曉每一處隱秘,卻獨獨沒有提這一條小道,自己佈置的計劃裡,便根本忽略了這片沼澤地中還有敵軍的埋伏。
皇太后顫抖的手又一次按著當年的路線行近,走到沼澤地,手指顫顫巍巍,再也越不過去。
慕容薇腦海裡一直回想著蘇暮寒當日含著狠厲的笑,他的目光森冷陰鷙,又透出陰謀得逞的痛快:“老東西百密一疏,哈哈,叫他那樣自負。”
不曉得當時蘇暮寒是諷刺皇祖父還是皇祖母,只是他那猙獰的模樣如噩夢一般留在自己心上,也將這個猜測如沉重的大山一般壓在自己身上。
揭開往事,心裡半點沒有輕鬆,反而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