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潤潤無聲。
慕容薇依舊托腮而坐,似是苦苦思量,半晌才黯然開口:“表哥,來日方長,還是等出了三年孝期再議吧。”
話裡回軟,蘇暮寒便以為那是對自己的妥協,他趁熱打鐵,將話緊緊跟上:“替父親守住邊關便是對他最好的孝心,也是父親長久的心願。阿薇,我主意已定,只想要你的祝福”。
蘇暮寒拉起慕容薇柔若無骨的小手,露出繾綣的深情:“我要守衛在父親曾經守衛的地方,我要替父親守住西霞的邊境”。
不會再幫他了,任憑舌綻蓮花,更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早已嘗過被傷到千瘡百孔的滋味,如今心上一片坦然。
慕容薇抬頭,反唇相譏:“李大將軍已經說過,邊城的幾個小國如今已是西霞囊中之物,只為著邊境百姓著想,才沒有一網打盡。表哥,你如今去邊城,究竟是為著保國,還是為著私仇?”
句句鏗鏘,問在點子上,將蘇暮寒的心事一言戳穿。在表叔面授的機宜裡,的確是要自己挾私仇為名,尋機滅了那幾個小國,成就自己的威名,更好地接手父親留下的軍隊。
蘇暮寒瞠目結舌,想不到慕容薇竟懂得朝中局勢,一時想不到是誤打誤撞,還是真能將自己心事看穿。
他聰明地不去反駁,只凝望西北的方向慷慨激昂:“父親一戎馬倥傯,我又豈能坐享其成,我一定要去看看父親曾經守衛的地方。”
慕容薇輕撫著裙上盛綻的金紫色團花牡丹,看著它們在陽光下絢麗的開放。她壓下嘴角的輕蔑,揚聲問道:“姨母怎麼辦?”
“本來是不放心的,如今有婉姐姐在,我也走得安心”,蘇暮寒立起身來,習慣地昂起頭:“阿薇,好男兒志在四方,你不會希望我永遠圈養在這一方四角合圍的小小天地中吧?”
十五歲的少年,英眉入鬢,黑髮不羈地披散在肩上,添了些英武的氣息。有豪情、有正義,又說得頭頭是道。怎麼看,都不像會是手刃親人的人。
可是,那些真實的想法,都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慕容薇明白,如暗流湧動一般的恨意,早已鋪天蓋地。那恨意如滔滔江水,深深漫過蘇暮寒的心,並牢牢紮根,茲意生長。
想拉一把,無關少年時的****與風月,只為著他是姨母唯一的骨肉,不至於真有那麼一天,逼著白髮人親手替黑髮人闔棺。(未完待續。)
第一百零九章 張揚
“我不答應”,慕容薇倔強地仰起頭,與蘇暮寒對視,帶著蘇暮寒熟悉的任性與刁蠻:“婉姐姐還未受封,不算蘇家的人。便是表哥你,三年孝期未滿,根本不須要父皇奪情,你這是要天下人笑父皇不義嗎?”
大約氣得狠了,慕容薇嗓音尖利,與往日的嬌柔大相徑庭,她狠狠喝到:“蘇大將軍屍骨未寒,朝廷便逼著他的兒子上陣殺敵,是笑我西霞無人,還是不把你們孤兒寡母放在眼裡?”
這頂帽子扣得太大,卻也正是表叔的分析,打定了主意要蘇暮寒今日陷皇室於不義,待他年成就大業,坐上那張位子才會有更多的民心所向。
蘇暮寒愣怔,一時之間竟有些倉皇畢露,叫人無所遁形的羞惱湧上心頭,他無法分辨,更不能對著慕容薇叫囂。
好一會兒,蘇暮寒方慢慢伸手,拉慕容薇坐下,又輕拍她的脊背,一如往昔露出寵溺的笑容:“我不過隨口一說,又不是明日就走,到讓你牽出這些話題,快坐下喝杯茶潤潤嗓子。”
慕容薇裙上金線刺繡的牡丹映著日光,似是粼粼碎光在周身盪漾,說不出的婉約高貴。她並不回頭,一手牽了裙裾,一手狠狠將茶杯一擲,拂袖便出了知芳亭,直直往姨母房中走去,留給蘇暮寒一個張揚的背影。
遠遠立在樹下候著的流蘇看到慕容薇怒氣衝衝出了亭子,心下吃了一驚,忙隨在身後向外走去。百忙之中不忘回頭去看蘇暮寒,見蘇暮寒長身而立,做了一個無妨的手勢,流蘇狂跳的心才放回肚裡。
描金骨瓷杯嗑在知芳亭冷硬的墨玉臺階上,摔得粉碎。蘇暮寒以腳輾踏,手握茶杯露出玩味的眼神,一時化做冷厲,最終又轉回柔和。他將手中杯子放下,從容地撣撣琥珀色八寶流雲紋的錦袍下襬,起身去追慕容薇的腳步。
這還是第一次,慕容薇給自己甩這麼大的臉子。只是,此事還須得她從中周旋,蘇暮寒不介意自己要放下身段。
楚朝暉與兒子替丈夫守孝,本是不見葷腥,既然留了兩位公主甥女吃飯,便特意吩咐明珠去廚房傳話,給兩姐妹單做一桌精緻可口的席面。
慕容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