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寒重重點頭,紅著眼圈道:“全依先生。未知先生此去蒼南要待多久,何時才能見面?”
蘇光復拈鬚笑道:“主子且放寬心。九月裡主子承爵大典之前,屬下一定會趕回來與主子相見。”
粗粗一算時間,蘇光復先回老宅,再回一趟雲南。若在九月間趕回,便要一路上餐風露宿,日夜兼程。
瞅著蘇光復鬢角的白髮,想著他已不再年輕,蘇暮寒有些心疼:“先生不用那麼急,什麼承爵大典,不過是些噱頭,暮寒全不在意。”
“主子不必擔心,光復這把老骨頭經得起顛簸”。留給他們的時間本就緊迫,蘇光復早打定了主意快馬加鞭,含笑示意蘇暮寒放心。
一味涼雖然暴露,千禧教除去桂樹衚衕的宅子,還有南門裡有個小院,皇城之外更有三兩處秘密基地,蘇光復不愁九月間回來沒有地方落腳,唯有將眼前事解決了,心裡才能敞亮。
如今最牽掛的便是玉屏山的礦藏,卻不敢再往蘇暮寒作品上撒鹽。蘇光復歸心似箭,星夜傳訊,遣了兩個黑衣人待命,明日護送自己去蒼南。
次日一早,蘇光復收拾簡單的行李,換了一件月白底子淡青夾紗的直裰,頭帶淡青夾紗的綸巾,不卑不亢去正院向楚朝暉辭行。
楚朝暉對陣蘇光復,終歸太過仁慈,還是棋差一著。
若換做楚皇后,大概連夜便會出潛龍衛緝拿,不叫這背後推波助瀾的人走出皇城一步。楚朝暉卻只想清除兒子身邊的佞人,保住安國王府的清白。
蘇光復立在蕪廊前等了片刻,不見楚朝暉傳喚,卻是明珠含笑挑了簾子出來。手上託著一隻包袱,笑得不陰不陽:“先生久等了,夫人昨夜裡睡得遲,還不曾起身。這是替先生預備的盤纏,夫人說,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吧。”
輕飄飄的包袱拿到手上,蘇光復略一掂量,不過百餘兩紋銀的模樣。
若換做旁人,大抵受不了這樣的羞辱。蘇光復卻是能屈能伸,隔著簾子向正房淺淺一揖:“多謝夫人盛情,光復告辭。”
院落裡花影沉沉,一隻鸚哥獨鎖籠中。清晨露重,一樹西府海棠無風而動,簌簌間落英繽紛,顯得更加悽美。
踏著一地落花走至影壁牆,蘇光復回望正房那道闔得紋絲不透的秋香色織錦軟簾,在無人瞧見的地方,又是深深一揖,算是還了心裡的歉疚。
侯門深宅,裡頭的那位份位再高,也不過是個寂寂女子。但從父母的角度出發,他甚至理解她維護兒子的做法。
只可惜,註定了你死我活的殘酷,哪一代皇朝的上位不是累累白骨鑄就。
蘇睿是自己下令射殺,她是因此而守寡。唯一的兒子與她離心,終將母子殊途,更離不開自己的攛掇。
私心裡,蘇光復對不起這可憐的女人。大業上,誰叫她是最大的絆腳石。那一揖,便算是還了在她身上欠下的債,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內室裡,楚朝暉斜倚在炕上,透過窗扇上糊的高麗紙,瞧著蘇光復一揖之後便從容轉身離去,心上微微鬆了一口氣,才吩咐明珠傳膳。
昨夜睡得遲,頭有些發沉。
顧不得清早飲濃茶傷身,楚朝暉吩咐小丫頭泡一杯楓露茶端來提神。又勉強就著五子粥,用了半塊千層椒鹽酥餅,便擱了筷子。
老管家不待傳喚,早已捧著賬簿在茶廳等待。楚朝暉淨了手,便直接吩咐將老管家請入,又將賬簿粗粗攤開來,擺滿了大半張羅漢榻。
辛側妃打著下手,老管家手裡算盤珠噼啪作響,記得又是帳目清楚。楚朝暉一目十行掠得飛快,遇到幾筆記載模糊,或有不明白的地方便開口詢問。
無論年代遠近,老管家自己經手的事情記得明明白白,楚朝暉問起哪一樁,他都是條理清楚,解釋得毫不含糊。
最近幾年的外帳,用不了半日的功夫,主僕三人便已捋清。
前頭的基本沒有出入,打從去年起便添了幾筆大的開支,都是蘇暮寒持著府中對牌,直接從老管家手裡取的銀子。
第三百七十一章 闊斧
如今剛交了七月末,一早一晚雖添了涼意,遠沒到畏冷蕭瑟的時候。楚朝暉一顆心卻寒噤噤地難受,如泡在冰水裡。
短短半年多的時間,除去詳盡記載的日常開銷,被蘇暮寒或者蘇光復以一紙白條,或拿府中對牌領走的那些,共計現銀三萬一千餘兩。
再加上老管家從內宅挪用的部分,蘇暮寒的開銷已然突破了四萬大關。
楚朝暉以後支額,吩咐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