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夫人長嘆一聲,只能嚥下這口氣。
昔日周若素的賣身契捏在老伯夫人手上,只是個任她搓扁揉圓的丫頭。當日被抬為平妻,老伯夫人為示恩寵,將她賣身契還回,自此成為庶人。
若要與襄遠伯和離,的確簡單至極,只需要籤個和離文書。
為著整個伯府考慮,老伯夫人同意兒子簽下和離文書,放周若素自由,以求換回那北地客商手中的借據與供詞。條件是周若素淨身出戶,不允許帶走伯府內半樣衣裳首飾,也不需帶走一絲一毫的銀兩。
瞧著這個條件,周若素嗤之以鼻。她只命貼身丫頭收拾了自己的花花草草,恨不得早離這個醃之地。
襄遠伯拿和離文書換回北地客商手上的東西,自然不肯就此甘休。命人悄悄尾隨在後,想要伺機下手。未料想跟來跟去,被人甩塊破布一樣甩在了大街上,根本再查不到北地客商的行蹤。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北地客商,當日那一盤賭局,也不過是夏蘭馨與羅蒹葭聯手所設,兩人求得夏鈺之的允許,請動在羅氏藥鋪駐守的潛龍衛幫忙,順利解決了周夫人的難題。
那一日璀璨的晚霞灼目,周若素兩手空空,身著溫婉送來的煙霞紅素緞大毛斗篷,踏著滿地還未融盡的積雪,終於邁出了埋葬她二十餘年青春的襄遠伯府。
回首她簡單的行裝,不過是數十盆幽蘭、牡丹與山茶之類的花卉,早被搬到外頭的馬車上。漫說幾件為數不多的衣裳,周若素連耳上一對半新不舊的珍珠耳墜都一併除下,果真沒有帶走襄遠伯府半絲半縷。
瞧著孃親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頭,溫婉踩著腳踏下來相迎。
燦燦霞光一地傾洩,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斜長,眸子染上了一層黃金色,面容格外璀璨而明豔。
第六百零六章 三喜
日盡黃昏,周若素與溫婉兩個沐著晚霞,彼此向對方走來。
兩人愈走愈快,覺得那道相隔幾米的甬道太過漫長,到最後漸漸變做小跑。待到最後,溫婉終於抓到了周夫人纖細的胳膊,母女二人幸福地擁抱在一起。
溫獨自一個人立在門口,陰沉沉地瞧著這幅母女擁抱的場面,好似醍醐灌頂。她恨恨地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溫婉,我道是誰那麼大的能耐,果然是你。什麼與這賤婢多年疏遠,什麼老死不相往來,原來都是做給府裡看。”
孃親再不受制於人,溫婉如今充滿底氣。她恬柔地笑著,嘴角含著深深的譏誚:“四姐姐說錯了,是誰給我孃親下了藥,你心知肚明。伯爺嗜賭在先,他若不是自己願意,誰又強按著他問別人借銀子?所謂自作自受,自來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溫雙手攥成拳頭,將銀牙咬得咯咯作響,憤然喝道:“縱然父親有錯,你也不能挖下這麼大的坑等著他跳。溫婉,你封號為端儀,這等枉顧生父的事體,如何為端正、如何為守儀?”
急怒之下,溫口不擇言,竟拿著溫婉的封號做了文章,想狠狠碾壓她一腳。
“放肆,郡主的封號是皇帝陛下與皇后娘娘所賜,豈容他人非議。溫四小姐,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活得不耐煩了麼?”溫婉身邊的沉香伶牙俐齒,打蛇專打幾寸,衝著溫脆生生地開口。
溫憋得滿臉通紅,卻也曉得自己方才確實失言。她不敢死揪著這個不放,只恨恨衝溫婉說道:“你記著,咱們的姐妹情份自此恩斷意絕。再往後見面,伯府只當從來沒你這個人。”
“說得好”,溫婉輕輕擊掌,含笑而立。
融融晚霞盤旋,襯得她整個人似霓裳仙子一般,顯得高高在上:“咱們自來便沒有姐妹情分,你不必做些義憤填庸的樣子。至於說到父親二字,早在我母女瀕死之際,伯爺選擇了漠視不理,便是自己褻瀆了這個稱謂,不要也罷。”
周若素不發一言,只微笑地倚在溫婉身邊,聽著她與溫唇槍舌劍。
多年的鬱悶一掃而光,周若素臉上漾起幸福的微笑。她將目光投向天邊最後一縷夕陽,暢快地呼吸著伯府外頭新鮮的空氣。
母女二人都不再理會依舊喋喋不休的溫,早有溫婉帶來的僕婦殷勤攙起周若素的臂膀,將她請到車上。溫婉也就著沉香打起的簾子上了車,暖暖偎依在孃親的身旁。
霧靄斜陽深照,馬車一路緩緩而行,徑直往朱雀大街上新開的周府駛去。
此前周老爺子早早使人瞧了皇曆,臘月初一那日諸事順遂,他們擇了初一搬遷,一家人都住進了朱雀大街的宅子,單等著迎接周若素回家。
溫婉的本意是想著大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