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閨女那日做的雞蛋麵片湯,竟是與自己的永訣,那寡母泣不成聲,只拽著族長的衣角,求他老人家做主。
族中老弱,族長向來耐心體恤,不忍心怪罪這可憐婦人。他好生撫慰幾句,命人先將她撤上玉屏山中。
生怕走漏訊息,族長又命人悄悄在蒼南縣城附近繼續尋找,看能不能找到兩個丫頭的落腳點。出的人自然是無功無返,哪裡想得到這兩人膽大包天,竟然直奔了皇城。
蘇家老宅裡,眾人深知暴雨欲來,將全部精力放在搬遷上頭。白日收拾東西,每個黑夜忙著往山腹轉移,忙得不亦樂乎。
此時,一場對江陰重新洗牌的風波已然迅猛地從揚州開始颳起,不消幾日便涵蓋了整個江陰地區,蒼南與正陽兩縣也受到波及。
即揚州郡守與江陰太守落網之後,又一批官吏緊步他們的後塵。肖洛辰出示了聖旨,連同他們手底下一批貪官汙吏都被直接押赴京城。
出身歷山書院的幾位官員從淮州出發,迅速補了揚州等地的缺口,一面安撫當地百姓,一面繼續清查這些罪官們的同黨餘孽。
配合著江陰的行動,京中亦是雷霆之勢。
潛龍衛與禁軍合力,深夜包圍了御史大夫劉本的府邸,將他從小妾的榻上提起。劉本百般抵賴亦是無用,他的外書房裡藏有暗格,潛龍衛從中搜出大量的福壽膏、與蘇家老宅往來的信件,還有千禧教的聖物等等。
劉本悔之不迭,那些信本是他想要追隨蘇暮寒與蘇光復的資本,以備日後邀功之用,並沒捨得銷燬,如今成了他罪無可赦的證據。
通篇信中盡是大逆不道的言辭,還涉及一部分千禧教的機密。劉本當啷入獄,劉家全部家產充公,所有男丁一律收監,與錢唯真的兩個兒子一併押在詔獄之中。
錢唯真聽到劉本出事的訊息,惶惶不可終日。
一味涼茶樓不敢再去,蘇光復杳無音信,聞說蘇暮寒也不在京中。錢唯真無人商議,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生怕下一個落網的便是自己。
雖說未接到兒子平安的書信,錢唯真有絲僥倖,覺得沒有訊息便是好訊息。
如今漫天風雨,民巷裡藏的東西就像燙手山芋,錢唯真想要夜間鋌而走險,再去一趟民宅,將那裡的錢財好生歸攏,以備與蘇光復再談條件。
三更時分,換了身黑色夜行衣,錢唯直與阿誠輕車簡從,打算趁著夜色出門。
後門才開了道縫,瞅著月色下禁軍手裡兵刃泛起的寒光,走在前頭的阿誠已然面如土色,回身向錢唯真惶惶說道:“老爺,出不去了,外頭全是禁軍。”
錢唯真踉蹌著腳步扒拉開跟人,從門縫裡望出去,赫然發現錢府四周早被禁軍圍得水洩不通。寂寂夜色裡,禁軍手中的長劍如水,寒光分外嚇人。
松明火把高高燃起,將整個錢府照得白晝一般,映著錢唯真灰敗頹喪的臉。
小李將軍奉旨親自拿人,依著花名冊將錢家上至主子下至奴僕一共一百多口人一併拿下,當場宣讀聖旨,命將錢府眾人暫投在詔獄,錢唯真即刻押入宮中。
錢唯真既然號稱錢狐狸,使奸耍滑的本領自然一流。
他欺小李將軍年輕,時而聲淚下,時而義憤填膺,將自己說成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負隅頑抗到底。見小李將軍不為所動,錢唯真又死纏爛打,不肯輕易伏誅,非要小李將軍說出自己的罪名。
小李將軍隨著父親李之方上過戰場,在死人堆裡摸打滾爬過,哪裡將錢唯真這幅嘴臉看在眼中。面對錢唯真的撒潑抵賴,他手中長槍橫握,一槍桿掃在錢唯真腿彎處,打得他雙膝跪倒在地。
小李將軍手中銀槍一指,冷冷喝道:“錢唯真,你的罪名舉不勝舉,條條論罪當誅。單憑你參與謀反和貪贓枉法、私扣軍餉的罪名,便夠得上千刀萬剮。”
事到如今,如早先預想的一樣。錢唯真早存死志,便是面聖也死咬著牙根不肯交待,只望能替蘇暮寒和自己的兒子拖延時間。
待瞧著獄中提出的魏詔家人,還有自己的兩個兒子與媳婦全家,錢唯真才面如土色,驚覺自己到底功虧一簣,此前的行動被旁人盡收眼底。
兩個孫兒本是哇哇大哭,被禁軍大聲喝止,嚇得蜷縮在一旁十分可憐。
瞧著往日白皙紅潤的小孩子如今臉蛋小了一圈,錢唯真心如刀絞,真想將兩個孫兒護在懷裡。奈何刀劍無眼,兩柄利劍架在他的頸間,絲毫也動彈不得。
放眼整個錢家,唯有錢瑰一人走得及時。她此時不曉得西霞已然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