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少。
從前的夏鈺之鋒芒畢現,似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劍,如今卻有著寶刀歸鞘的返璞歸真。他彷彿收斂了所有的稜角,變得幽寧沉靜,卻更讓人安心。
他在慕容薇的書案上鋪開輿圖,認真查詢著靖唐關的位置,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直未離開邊城周圍的地方。
三個國家的輿圖上,都尋不到靖唐關。兩個人搜遍記憶,對這個地名也無有印象。慕容薇想再去查查大周志裡頭有無關於這兩個字的記載,夏鈺之則告辭出宮,立時回府請教夏老太君。
瑞芝院裡籠著沉水香,方才踏進正房,夏鈺之便嗅得一股淡若輕岫的氣息,帶著木香特有的清洌,溫潤而又舒心。
便似是陳芝華這個人,不會一眼驚豔,卻耐得住風霜與歲月的打磨,在他的眼裡越來越娟秀如畫。
陳芝華聽得夏鈺之的腳步,已然迎了出來。她梳了婦人髮髻,著了件茜素紅繪繡折枝海棠的右衽雲錦帔子,雪白的挑線裙,鬢邊簪著兩朵攢成海棠花樣式的紅碧璽,只淺淺暈了一點胭脂,越發襯得眉目如畫、淨瓷冰肌一般。
一邊替夏鈺之脫去外裳,再吩咐巧珍將熏籠上搭的那件淡藍色衣袍取過,陳芝華略顯侷促地想要為夏鈺之更衣。
夏鈺之含笑握了她的手,將她按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自己接了巧珍手上的衣裳,眨眼間便快手快腳束好了腰帶,這才在她對面落座。
“早便說過,這些小事都不用你”,夏鈺之目光柔和,整個人越發雋秀溫潤。陳芝華嫣然一笑,頑皮地回道:“我卻樂意去做。”
今日夏鈺之回來的早,陳芝華問他可要立時擺飯,夏鈺之飲完了茶便立起身來,答道:“不忙,我要先去祖母那裡一趟,有些要緊的事情。”
“是阿薇那裡又有什麼新發現?”陳芝華亦起身替夏鈺之整理著衣袍的下襟,一面往外相送,一面關切地問道。
夏鈺之寬大的手掌握著陳芝結的柔荑,兩人並肩沿著遍植金竹的甬道往外走,夏鈺之低低迴道:“正是,大約是發現了蘇暮寒的行蹤,奈何不曉得確切的位置,所以我回來問問祖母,阿薇再去找《大周志》。
陳芝華點點頭,並不耽擱丈夫的正事,送到院子門口便收住了腳步,戀戀不捨道:“你早去早回,我用罷晚膳再去向祖母大人問安。”
夏鈺之曉得陳芝華怕打擾他與老太君說話,含笑應允,將握著她的手輕輕鬆開,囑咐道:“回去吧,我去去便回。”
老太君從夏鈺之口中聽得事情的來龍去脈,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她從羅漢榻上立起身來,幾步便走到屏風後頭掛著的大幅輿圖前。
其實老太君本身便是一幅活的地圖,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鮮少有她未聽過的去處。如今卻與慕容薇與夏鈺之一樣,對靖唐關聞所未聞,是以將眉頭緊蹙。
西霞的河流山川都深深裝在老太君的腦子裡,老人家飛快地思索著,卻記不得哪裡有個地方叫做靖唐關。天下三分以來,這三個國家多以城池命名地方,極少用到這個“關”字。
可是記憶深處,又明明對那靖唐兩字有些印象。到似是從前在哪裡聽過,被歲月的長河磨礪,已然不曉得遺失在哪一段年華之中。
自己想不起來,卻還有個皇太后心思如電,據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只要一聽到這些魑魅魍魎依舊在蠢蠢欲動,老太君便有些義憤填膺,她與夏鈺之說道:“這兩個字有些來頭,我總覺得是在哪裡聽過,一時想不起來。待我明日一早入宮,問問太后娘娘。”
剛好要攜新媳婦陳芝華入宮謝過太后娘娘的賞賜,老太君第二日一早便與陳芝華同乘一輛馬車入了宮。
在壽康宮磕了頭,待皇太后賜了茶,陳芝華只略坐了片刻便極有眼色地請辭道:“太后娘娘恕罪,容芝華先行告退。芝華還要去鳳鸞殿裡向皇后娘娘謝恩,再與大公主說幾句話。”
皇太后慈愛地應承著,便要白嬤嬤使人陪著陳芝華先去鳳鸞殿,再去璨薇宮,最後好生領回到自己這裡,留老太君與陳芝華用午膳。
待面前再無旁人,一對老姐妹雙雙立在輿圖前,如同昔年並肩作戰一般,牢牢盯著蘇暮寒與黃捷那二千人馬消失的地方,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若他們能活著穿越黑山口,嚴格來說便是已經出了西霞地界,到是會經過一片三不管的區域。
只為黑山口外,山脈終年積雪,除卻荒山便是河流,並無人煙居住。巴掌大的彈丸之地,比障日城那一片更為荒蕪,以至於連匈奴、女真各部也無人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