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這裡有個名額,誰最先說出挑唆你們鬧事的人,本官可以將他的名字抹去,更不追究他此次過失。”
書吏們面面相覷,心下思量。雖知沈慄是為他們畫餅充飢,自己的惡名早晚要傳出去,但名字是否切實落到告示上,還是有些差別的。只是那靠山也不是好惹的,若是這便將其出首,日後會不會引來報復呢?
“不急,”沈慄笑道:“你們慢慢想,不過申時一到,名單是一定會貼出去的。”
麻高義形色倉皇跑到緇衣衛千戶所,不料往日來去自如的地方竟不准他進去。
“我是來找尤大人的!”麻高義怒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守門的校尉不屑道:“區區商賈,也敢闖緇衣衛的門庭。”
“我與尤千戶相熟。”麻高義心急如焚,暗歎今日諸事不順,連當值的校尉都是要與自已磕絆一番,一會兒見了尤大人,定要告上一狀。
“相熟?”校尉冷哼道:“我們千戶乃是朝廷正五品高官,你是什麼來歷,也敢自稱與大人‘相熟’?恬不知恥!”
“你!”麻高義跳腳:“在下如今正有急事,當誤不得,快快與我通稟一聲!”
“歇了吧您吶。”校尉笑道:“大人早吩咐了,他不想見你。”
“你說什麼?”麻高義不可思議道,還欲爭執,忽見尤行志帶著人經過門前,忙喊道:“尤兄,尤千戶,尤大人。”
連喚了幾聲,方見尤行志不耐煩地轉頭看來,麻高義急道:“大人,事情不好了,那些書生竟被沈慄彈壓下去,這可怎生是好?”
尤行志沉著臉,用目光將麻高義上下颳了一遍,忽輕笑道:“自前歲起,文彥書院的學生們便屢次鬧事,沈大人處置妥當,自是好事。”
“什麼?”麻高義瞪圓了眼睛:“尤大人!”
“哦,聽說書院中還有人持械行兇,險些傷及於提舉的公子,”尤行志感嘆道:“幸而被人阻止,於公子安然無恙。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在暗中謀劃事端?”
麻高義一愣,霎時意識到尤行志話音不對,竟是想與他撇清關係。
“不,不不。”麻高義汗如雨下:“大人啊,我等並未一敗塗地,還有別的安排,還有……對,還有烏知府那邊……”
“烏知府僥倖存活!”尤行志道。
麻高義呆若木雞。
“你說,”尤行志柔聲道:“若是烏大人知道是誰出賣了自己,他會如何做呢?”
麻高義抖抖嘴唇,急喘幾聲。
尤行志曼聲道:“念在往日交情,本官就多事提醒一句,什麼叫走為上計,什麼叫留得青山在,麻兄總是明白的。”
“不,不能啊。”麻高義急道:“明明是您給小的……”
“本官怎麼了?”尤行志冷笑道:“麻高義,本官與你往來,只吃過你的宴席,並未收受任何錢財禮物,不怕攀扯。若是你還打著用威脅姜寒的法子來要挾本官,哼哼!來人,千戶所門前不許閒雜人等滯留,將他給我轟走。”
麻高義木然被校尉扯出去,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走。良久,才發出一聲哭號。
明明是尤行志不斷鼓勵他,明明是尤行志給他打了保票,明明是尤行志!
沒有一個緇衣衛千戶站在身後,他一個海商有那麼大的貪心,哪兒來那麼大膽子,敢挑釁姜布政使,敢與市舶司放對,敢謀劃這麼多是非?
如今卻說翻臉就翻臉,半點餘地不留。
說什麼走為上計,他已年過半百,家業都在這裡,能往哪逃,能逃得出去嗎?
見麻高義走掉,尤行志慢慢嘆了口氣:“可惜啊,市舶司運氣好些,竟,沒亂起來。”
身後侍衛低聲道:“大人不必焦慮,不是還有胡三娘嗎?”
“那女人此次不知為何竟畏首畏尾的,但願她能成事。”尤行志皺眉道:“罷了,烏知府那裡既出了事,本官還需走一趟。”
齡州海上,幾條快船正悄悄划來。
當先那條船上,馬葫蘆正美滋滋喝著小酒。
“馬大爺,”手下人賠笑道:“咱們就帶這麼點兒人,要闖上岸去……怕是不夠吧?”
馬葫蘆兜頭拍向那人後腦勺:“蠢材,咱們此去可不是為了來硬的。龍神娘娘說了,要咱們悄悄地去,伺、伺機而動。”
“小人哪知道什麼叫伺機而動?”手下嘟囔道:“反正都是和官府過不去,砍完了就搶唄。”
“所以老子就能當頭領,你,就是個賣力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