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地在肚子上擀。小叔的喉嚨一陣亂響,桂花抱了他的腰,頭朝下豎著,一根指頭伸進他的喉嚨,小叔便像開放的水閘“嘩嘩”地吐了起來,直到把喝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才不哭了。
南瓜使一家人的臉上有了血色,人也精神了很多,走路的時候不至於栽歪栽歪了。熬完了南瓜,家裡再沒什麼可吃的東西了。第二天,父親讓奶奶呆在家裡,自己帶著弟弟到鄰村討飯去了。
那時候討飯是很難討到東西的,因為家家都缺吃的,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裡有多餘的東西給你?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遇到好心的人,他們吃什麼東西,還是會給你一點的。這一帶受災比其他地方要輕,因此情況似乎比其他地方都好。父親兄弟二人討一天下來,基本可以維持一家人一天的生活,甚至忍耐著可以留到第二天。
天氣一天天變暖,樹葉也一天天變大,很長時間沒看見過這樣的蔥蘢景象了。大劉莊的試驗田也鬱鬱蔥蔥,社員們沒事的時候就站在那裡評頭論足,似乎在談論自己的孩子,田地裡種的是有靈性的植物,一天天地盼它長大,全村的人都依靠它了。
大劉莊的人們發現,自從父親一家人到村子定居後,風流女人宋桂花就活躍起來了。村裡人發現她經常往父親他們住的屋子跑。人們慶幸他們的支書終於擺脫了這個女人的糾纏,支書看見她跟躲避瘟疫一樣地躲著,目光裡帶著那種厭惡的神情,這正是大劉莊的社員們所希望的。支書的妻子給支書養了一個男孩,全村的社員都去恭賀了,支書很滿意。孩子雖然有些瘦小,但是在那樣的年月,許多女人都餓得子宮下垂,能懷上已經是奇蹟。老天已經格外地照顧他們了,如果還不滿意,那真是有些過分了。
農民父親 六(2)
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沒奶喝,因為大人每天吃不飽。桂花聞訊後送去了吃的東西,被支書扔了出來,東西很快被人揀走了。支書的母親嚴厲地批評了支書的愚蠢行為。她問兒子要面子還是要孩子?支書說不出話來。後來,桂花再去的時候支書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面雖然不動聲色,內心裡卻是存著感激的。要不是她那樣風流,真應該好好地謝謝她啊!
是的,應該感謝她才對。村裡的人也這樣認為。
要感謝桂花的不僅是支書,還有父親一家人。宋桂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哪。奶奶每天都在灶火前祈禱,祈求好人平安。奶奶認為桂花就是菩薩派來的特使,專門營救他們的。這個在村裡臭名遠揚的女人在父親的家裡得到空前的尊重。白天父親帶著弟弟出去討飯,桂花便陪著奶奶拉話。奶奶覺得桂花其實是個苦命的女人,不自覺地陪著她流淚。兩個女人惺惺相惜,開啟了話匣子拉個沒完沒了。桂花聽了大翠的遭遇後眼圈也紅了。奶奶說閨女啊,要是神仙讓我們早幾天遇見你多好呀,這是命啊,大翠這女子沒福,我們一家人都沒福。說到這裡的時候奶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另外兩個孩子。姑姑和小姑不知現在怎樣?大半年過去了,她們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不管怎麼說海島上是餓不死人的,只要她們不往出跑就會沒有事。奶奶相信姑姑會照顧好自己的妹妹的。如果一家人不出來,說不定大翠也不會死。誰能想到呢?
光陰說快就快,父親一家人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住了一年了。過年後,父親就二十歲了。在父親過生日的那天奶奶甚至專門攤了一張薄餅,父親咬了一口沒有再吃。他捨不得吃啊!飢餓難捱的時候一天像一個世紀,人們閉上眼睛盼天黑,天黑了卻餓得怎麼也睡不著,比白天更難受,於是就數著天上的星星盼天亮。現在感覺日子似乎短了很多,不像過去那樣難熬了。
在大劉莊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奶奶的臉上有了血色,可以拄著柺杖到外面拾野菜了。清明過後的太陽已經很有力量,烤在臉上火辣辣的,刺得人有些頭暈。休息了一冬的土地重新又披上了戎裝,拾野菜的人很多,到處都是籃子。一陣雨把地面澆得精透,潮起很多地軟。地軟是一種可以食用的菌,跟木耳一樣好吃。如果用來做包子餡,那是再好不過了。可惜現在沒有白麵,但是不要緊,跟野菜燉在一起也是很香的。人們的臉上開始綻出了一朵朵花,似乎苦難的日子已經過去,幸福就在眼前。糧食是人的精神,地裡有了綠茵茵的莊稼,社員們的心裡踏實多了。
桂花給父親一家又拿來了吃的,奶奶都不好意思要了。桂花說其實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好吃的,擱在正常的年月興許還沒有人吃呢。南瓜幹得成了硬殼,需要熬很長時間才能爛;土豆像被抽乾水分的茄子,青紫青紫,吃在嘴裡又麻又苦,難以下嚥;花生其實並沒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