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韁,猛然立足,舉起攜刀的右手:“停!”
眾軍穩住馬身,藉著火把光亮,這才看清了前方路景。
黑暗之中,靜寂無聲地立著數萬鎧甲銀衣,白馬上了嚼頭穩佇如山,騎士眼神冰冷寒氣森森,他們成扇形擺開,透過齊額盔甲,眉目間的怨恨驚天動地。
鬼魅之師,雪影營。
耶律保背脊湧起一陣寒意,看著擺滿河岸的亮麗白影,他突然有些明瞭發生何事。回頭目視一眼身後騎兵,耶律保咬咬牙嘶喊一聲:“衝過去!後退者立斬!”
霎時,兩支彪悍之師兵戎相見,混戰一團。人相喧嚷,馬盡嘶鳴。
雪影營輕忽如羽衝進,塞馬腳力矯健,銀衣騎士如同雪豹撕開鐵桶連陣,“川”字形間隙越拉越大。耶律保左衝右擋,手中大刀橫掃,劃斷潮水般人群。衝突一陣,眼見鐵獅騎士無雪影靈活,笨重地被拖倒在地,他心裡愈發焦急,於混亂中呼喊:“向左走!繞回去!”
左右兩側均是丘陵,高高聳起像個土包。正待耶律大軍混雜扭頭時,左右同時響起凜然呼喊,聲浪一波蓋過一波。耶律保定睛一看,這才發覺兩側衝下銀衣閃亮的騎軍,聲勢之浩大,不比錢塘水潮遜色多少。
不過片刻之間,彪悍鐵獅就被靈活雪豹呈“品”字圍住,雪白色的身影有如螞蟻噬骨,一點一點地啃食連陣。
耶律保越戰越心驚,他發力嘶喊,指揮陣行衝出重圍。軍土自相踐踏,死者無數。將將脫身三馬連戰逃出幾丈遠,一輕騎如風衝到他跟前,語聲裡顫抖得厲害:“報告大帥!新城失守!”
耶律保大喝一聲,驅馬靠近,伸手扣住了來人馬韁:“再說一次!”一雙衝血雙眸狠盯那名校尉,令他伏腰馬上抖了抖身子:“回稟大帥,鐵獅剛剛出城迎戰,來了一名劍術極高的白衣公子,他一人斬殺所有留守將士,隨後衝進一支騎師,將我們糧草燒得乾乾淨淨……”
耶律保一陣眩暈,以刀撐地喃喃自語:“火燒誘敵……連營擺陣……三面圍堵……聲東擊西,搶佔新城斷我退路……是誰,這到底是誰?誰能有這麼厲害的手段?”他氣血上湧,面朝無盡黑暗大吼一聲:“難道是死而復生的秋葉?”
身後廝殺一片,他的親信截斷雪影衝擊,為他浴血撕開一道逃生的縫隙,可是前方火影重重,橘紅色的光芒映得天朗朗如清。而他,已無處可去。
滾燙的夜風連天吹來,冷汗涔涔流下,頃刻又化為冰珠子風乾。
耶律保不知斬斷了幾次尾隨的攻擊,漸漸殺紅了眼時,前方突然傳來暴雨連珠的馬蹄聲。
他抬眼望去。
一道雪白身影穿透夜色,灼亮濃烈有如雪上驚鴻,唰的一下連人帶馬迎面衝來,將至眼前,白衣一閃掠向蒼穹,風行鳳舞,仿似仙人。一柱冷芒騰空升起,冰雪般的氣息自天降下,劍氣之強,吞噬天地。
耶律保大驚,滾身落馬避開一擊,只聽得戰馬痛嘶一聲,隨之剖成兩片的屍身啪嗒落地。
白衣身影自暗處緩緩走出,容顏俊美無鑄,劍尖冰涼如雪,一線寒芒劃開沉沉黑夜。
“別來無恙,耶律將軍。”秋葉依劍手持尚缺,冷漠說著,左手輕抬抹去了面具。
“果真是你。”耶律保擦去被劍氣震出的血水,支撐在地上說道,“可恨我現在才知道,一直以來,竟然是你在暗中操縱了一切。”
秋葉依劍冷漠佇立,臉色蒼白凝雪。尚缺徐徐滑落,劍尖清寒盪漾,他提劍遙指耶律:“為了今日一戰,我忍耐得足夠長久。如果不出奇策,如何令滿心戒慎的你入轂?”
耶律保口吐鮮血,悔恨之情溢於言表。秋葉依劍冷冷一笑,道:“如果你供出蕭飛洬去處,我還可以留你全屍。”
“你……”耶律保嘶鳴一聲,抓起大刀合身撲上。秋葉依劍身形不動,尚缺冷冷一劈,飛龍般破空而起強烈劍氣。
“不自量力。”這是耶律保最後聽到的一句嘲諷,他一生連敗兩次同一人手中,再也無顏回去面對滿朝文武,立下軍令狀的他只得抱憾而死。
秋葉依劍立於丘陵之上,夜風捲起白色衣袍,他的身影巋然不動,仿似一尊冷漠的雕塑。
天幕昏黃,冷風怒吼,幽暗的人群傳來悲慘呼號。
他凜然而立,靜寂看著底下浴血廝殺的兩軍。馬匹被斬斷雙腿發出嘶鳴、銀衣閃耀的騎士倒地不起、血浪蜿蜒遊走奔入白溝河水、寒冷的夜風帶不走滾滾呼喊……眾生有如殘葉敗枝紛紛凋零。
空曠的原野無邊無際。天地悠悠,唯此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