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走到最後一節臺階,就聽到烏煙瘴氣的頂間裡有人嚷著“來了來了,那小子來了”。
對於賭徒來說,賭錢是不分黑夜白天的,所以初一無論什麼時候出來,這裡面都是滿滿的。
初一仿似沒聽到似的,先走到外面油膩膩的客間點了豆漿和油條,正在慢斯條理地嚼著,一個瘦弱的青臉漢子涎著臉蹩近身前:“客人,今天賭哪邊?”
初一抬頭一看,記得這個漢子是個死纏爛打的賭徒,叫做蔡老九。
他擦擦嘴說:“看看再說。”站起身穿過亂七八糟的人群,進入了裡間。
大家都抬頭看著初一,那眼光就像餓了好久的流浪狗看到了肉骨頭。尤其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四十左右的男人,腆著肚子笑著迎上來:“阿骨,給客人奉茶。”
初一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左手第一條凳子上。
眾人原本是屏氣吞聲地看著初一,等他落座後,馬上“哄”的一聲一窩蜂跑向右邊。
一雙柔軟無骨的細小雙手奉上一杯茶。
茶倒是體體面面地盛在花瓷盞裡的,揭開蓋子,透出一股清香。初一低下頭,意料中地看到邊緣浮著一層茶垢,眉目不動,單手舉杯喝了一大口。
“客人,今天是擲骰子還是玩牌九?”笑得像彌勒佛的男人殷勤地問。
初一抬起眼,面無表情地說:“老規矩,柴老闆。”
柴大老闆一招手,剛才奉茶的黑衣黑帽的小廝阿骨沉默地走到賭桌前,正對著“莊”字。
初一拈起桌上三顆骰子,遞給了阿骨。“我買小。”
阿骨接過,手心裡微熱,盯著初一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靜寂如水,模樣乏善可言,但是印象中的那雙眼睛,比天上的寒星還要熠熠生輝,此刻卻垂下淡漠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大家都籲出一口氣,紛紛將籌碼丟在“大”上。
阿骨右手在桌上一抄,三粒骰子“叮叮叮”衝進了骰鍾,揚起手飛快地搖了起來。初一雙眼平視阿骨,一如當初。
“砰”的一聲,骰鍾靜止不動,穩穩地扣在暗沉沉的桌上,眾人呼吸都停頓了,伸長脖子看著阿骨。
初一坐著動都未動,從頭到尾沒一絲變化,站在他身旁的柴老闆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大老闆好像看起來不大高興。
因為一向手腳穩健的阿骨額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他抿著嘴唇,低頭看著自己右手下的骰鍾。
“開大還是開小?”眾人眼巴巴地看著阿骨。
初一突然伸出手,將袍袖撩起,露出欣長冰涼的手。“我來。”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那隻手上。
初一干淨利落地揭開鍾盞,二二一,小。
大家頓時罵開了。
柴老闆看著阿骨,阿骨低著頭。
“還來嗎?”初一環視四周,微笑著問。
阿骨此時卻興致怏怏地對老闆說:“老闆,我去下茅廁。”
柴老闆點頭,阿骨極快地走出了房間。
眾人又一哄而上,混在一團。
三樓的一個單間內,一個全身鮮紅的女子翹著二郎腿一晃一晃地坐在椅子上,她手上拿個小刀正在悠閒地修著指甲,桌上還放著一個瓷瓶子,灑了些紅色的丹蔻在瓶身上。
她悠然自得地修理完指甲,才抬頭對面前的兩人溫柔一笑:“託大了吧?碰到扎手的。”
“大小姐,你看怎麼辦?”柴大老闆此時一張苦瓜臉,憋出來幾絲顫顫抖抖的笑容。
紅衣女子低下長長的睫毛,伸出削若春蔥的手指,滿意地吹了吹:“別惹他,讓他贏。”
柴老闆一身的怒氣無從發起,看到身旁攏著手低著眼的阿骨,狠狠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死小手,下去給剁掉。”
紅衣女子雙目一抬,遠山含黛的眉峰上擰著一股子薄薄的殺氣,出手如風,握著的小刀脫手飛出。
柴老闆嚇得猛一縮脖子。
“小手是你叫得麼?”紅衣女子面罩寒霜冷冷地說,扭動著堪比楊柳的腰肢走到阿骨身邊,攀著他的肩膀向他耳邊吹了口氣。
阿骨身子不動,只是皺了下眉頭。
“兩天裡他輸了一百六十兩,那人眼皮都沒眨下,怎麼,還不興人吐出來點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小姐,你看,連阿骨都失了手……”
“他動了骰子。”一直沉默的阿骨開了口,“他將裡面的水銀捏軟了,讓人控制不了力道。”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