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稟過了許知縣,許知縣倒沒甚麼著惱模樣,只問了徐家是什麼人家,暗暗記在心裡。
那裡林氏見兒子一夜不歸,心下著忙,同徐壽把三坊七巷都尋到,只不見人影,第二日下午方在縣衙邊的小巷中尋著兒子,當時便一聲尖嚎,險不曾暈去。
原來徐彥青手腳捆得粽子般,一身尿騷氣縮在巷角,半腦門的血都幹在臉上,門牙也缺了一顆,林氏見了兒子悽慘模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撲上前割了繩子,扶將起來,半天方知曉緣由,幾不曾把牙兒咬碎,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一淚一步,架了兒子還家。
易家哪裡知道這事體,自那日後,歡郎通不登門,小娥只不言語,張氏察顏辨色,也一字不提。
這日張氏將繡活收在籃裡,就要往鋪裡去,想起女兒,有心叫她同去,也是個散心的意思,小娥自是應了。
兩個走了一程,剛來到安泰河邊,就見一條畫舫迎面駛來,船中幾個子弟正同粉頭耍笑取樂。
小娥走到橋上時,畫舫恰從轎下過,便有子弟噙了酒去尋粉頭的嘴,那粉頭只喬張作致不依,幾個子弟鬨笑起來,小娥臉上一紅,又把步子快了幾分。
有子弟看到小娥,把眼睛一亮,探出身子,連說了幾句風話,張氏大怒,方要呵斥,眼角卻瞥得一人,不由一呆。
原來船頭有個子弟靠在艙門上,兜著個粉頭,不是歡郎又是哪個!
而小娥在後面聽得那些浮話,羞惱交加,只要快走,見張氏俯了頭髮愣,以為她氣怔了,上前扶了她胳膊,方要轉身,一眼瞧見歡郎,登時把腳步兒一顫,踉蹌間只攀緊了張氏,也不知心頭甚麼滋味。
醒過神方要轉頭時,歡郎正好抬起頭來,兩下里目光一撞,歡郎猝不及防,把手也從粉頭肩上跌下來。
歡郎正有些惴惴的,卻見小娥眼中無喜無怒,只冷清清瞧著自家,便有些煩惱,強把手兒抬起,搭在那粉頭肩上,眼前卻一暗,畫舫已駛進了橋洞。
雲開
( )好容易等畫舫出了橋洞,橋上哪還有小娥身影?歡郎扭頭看時,便見小娥頭也不回地去了,當下悵然若失,只覺粉頭的脂粉氣堵得心口發慌,別了臉,只沒情沒緒地往船壁上一靠。
粉頭見了他懶洋洋模樣,心下一酥,越發放軟了身子偎將過來,漸漸把手鑽在他懷裡,歡郎哪裡知覺,想起小娥冷清清一雙眸子,忽然間惱火上來,把粉頭一推,自往艙裡去了。
艙中幾個子弟正將粉頭揉在懷裡胡天胡地,歡郎也不去兜搭,連灌了十來杯酒下肚,只恨小娥無情。
不過小半會,兩把酒壺都交他喝得空空如也,歡郎把酒壺一晃,只迭聲叫人添了酒來,兩個粉頭笑嘻嘻過來,一人噙了酒便往他口中哺去。
歡郎已是半酣,猛然想起那日與小娥在艙中的情景來,迷糊間方捧了粉頭的臉,船身卻一晃,原來有兩個子弟醉得狠了,捉起個粉頭,也不管她又哭又叫,就要往船下扔,唬得幾個粉頭尖叫起來。
歡郎愈覺頭痛欲裂,撐著几案站起來,命人將船靠了岸,也不要人扶,一步一搖,沿了河只往光祿坊那處所在行去,小廝曉得他不痛快,只遠遠綴在身後。
這裡小娥下了橋一路急走,耳邊一瞬兒靜,一瞬兒鬧,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聽得張氏的呼呼氣喘聲,心頭一驚,緩了步兒,知道自家走急了,不免帶出幾分愧色來。
張氏看在眼中,如何不知,想起歡郎,心中氣惱,又不好說他,生怕招得女兒不快活,只拿閒話扯開,一路行到繡鋪裡,把活計交了,兩個默默無語地走回家來。
小娥進了家門,呆坐了一時,看天色漸晚,轉身去了廚下,把米泡了,菜兒揀了,方向櫥下拿了碟子,一個不防卻把碟子摔在地上。
正待彎身去拾,被張氏趕上一步,只叫:“我兒小心手。”自將地上碎瓷收拾了,見小娥兀自發呆,又道:“我兒累了麼,且坐著歇會,你爹一會就關鋪了。”
小娥聽了這話,把喉頭一哽,方在嘴邊扯出個笑來,向前收拾,不防張氏往她臉上一看,扭了頭只道:“我兒莫要難受,這些值甚麼!他既這般,我們再找好的就是了,沒的把身子哭壞了……”
小娥吃了一跳,方說了句:“娘,我哪裡哭了……”便覺臉上淋下兩道冷線來,把手一摸,淚水越發止不住地滾下來。
張氏心下著忙,只怨自家多嘴,拿了巾子擦在女兒臉上,絮絮勸慰,一面將手拍在她背上。
小娥再忍不住,撲在張氏懷裡,半晌方將淚止了,眼見天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