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隻酒杯,不見了。
居然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也真是本事了,當然他因桂花香而失神也是不可原諒。他笑,但眼中已無笑意,開始深思著可能物件。
……會是那個丫頭嗎?
必定是了,不作第二人想。
“再幹再幹!邵大俠,您可別佯裝醉了。”季大少爺身後又來了一些人要敬酒,看來還有幾個時辰好鬧。
邵離伸手招來手下路奇。
“爺?”路奇立即如影子般貼立於邵離身後。
邵離以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交代:
“去盯住那丫頭,直到我過去。”
“是。”應完,一閃而逝。彷如從未出現般,消失也不引起任何人注目。
邵離在季家人的盛情之下起身跟著在庭院裡一桌一桌敬酒,比起原先的漫不經心、純粹品酒玩樂,現下他的眼神多了幾絲難以察覺的銳利,將在場每一位賓客的面孔牢記在心。
湛藍被內總管罰關在柴房裡思過三天,這三天裡只許一天吃一餐,且不許任何人來探望。
這個懲罰對她來說不痛不癢,正好給她時間研究這一隻酒杯。
清出一塊木板充當桌面,點了兩根蠟燭照明。她從包袱裡掏出一塊黑帕子小心地擦拭酒杯口,不久黑帕上便出現點點螢光粉末。
“……果真是‘螢綠粉’。難不成這些主子們認為在酒杯上塗螢綠粉之後,酒會比較好喝?”真不瞭解這些人在想什麼。
將酒杯拋到一邊,任其滾到角落去,根本無視這隻碧玉酒杯身價不菲,加上其藝術價值,用來買一間屋宇都綽綽有餘了。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包糖漬果子解嘴饞。身子懶懶地靠在稻草堆上,腦袋轉到先前嗅聞到的那絲奇怪氣味上。
“那味道太淡了,來不及聞清楚,就沒了。”嘻!但她是湛藍呀,怎麼可以就這樣對毒物投降呢?“雖然用胭脂花粉的味道來蓋過‘你’,不過我還是知道你是……是……‘酒後吐真言’啦!”一定是!以前娘拿過這個對付爹爹,所以她記得。“不過這種藥量,對高手不會有用的。”
將最後一顆果子丟進嘴裡,她含糊道:
“除非那人要對付的是一般尋常人,而不是練家子。那麼,是誰要對付誰呢?好想知道喔,但是誰會跟我說呢?還得自己去抽絲剝繭就太麻煩啦!哥哥常說我又不精明、又不厲害,功夫有練像沒練,一旦出門千萬不要自找麻煩,遇到奇怪的事情,而偏偏想知道的話,就站在一邊看便成。”吐掉果核,她看向漆黑的屋頂,嘆了口氣續道:“哥哥說的是,我真的不該太花腦筋。畢竟我才十五歲,而且天真又淳樸,這輩子見過的人比吃過的蛇還少,不要輕易去試探‘人性本惡’的真相比較好。雖然看不出來,但我還是願意相信平地人比我們山上的人聰明。”
從她有記憶以來,一家四口就住在四川穿雲山上,不與外人往來,通常都是爹孃下山去採購物品,而她與哥哥就留在山上玩。不過她知道哥哥常常自己偷跑下山去遛達,回來都會跟她說山下的人很壞、很奸詐,不是他們這種與世無爭又單純的山上人應付得了的。
也是,他們一家四口多單純呀!她下山來只是想看看山下人怎麼過日子,還有到底是怎樣的奸詐法。
她還小,一切保持在好奇階段也就夠了。真的很容易滿足,不貪心的哦!
“呵……”困了。
將包袱開啟,往裡頭翻翻找找,卻一時找不到那件醬色披風。奇怪,收哪去了?抬頭欲想,不意卻見到柴房門口不知何時站立著一抹偉岸的身影。
她大眼眨了眨,發現是邵離,問道:
“你喝醉啦?”只有醉漢才會走錯房間。
“並不。”這女孩永遠有令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邵離走進來,雖然一整晚都在喝酒,但他身上的酒味並不濃。“至少還認得出我的臥榻並非稻草堆。”
她沒站起身,依然坐在房裡唯一的一堆稻草上。兩人一站一坐地對望著,都沒感到不便利,或任何彆扭之處,倒是視線的銜接上辛苦了一些就是。
“那你是突然想睡稻草堆,所以來跟我換嗎?”她問。
“若是你,會做這種事嗎?”他反問。
不會。她搖頭。
“找我有什麼事?”
他在微弱的燭光下仍是看到了被丟在角落的那隻玉杯。走過去拾了起來,問她:“這上面塗了東西是吧?”
湛藍搓了下雙臂,秋天的夜晚是很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