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芒種,陸雄飛又打電話請小野出來,他說:“這回不請您吃飯,您不是說過要多認識認識幫裡的弟兄嗎,今天咱們就到英國營盤去玩玩?平日裡我那些弟兄們都在那兒玩。”
那時天津衛的人都知道,英租界達文波路,也就是今天的建設路上的英國營盤,是個三十六門輪盤賭場。是一個白俄人跟幾個英國人合夥張羅起來的,生意一直挺火。天津衛好賭的老爺、太太、公子哥們都是那兒的常客。這一回,小野倒是痛快的答應了,不過他說不去英租界,要去就去日租界的同文俱樂部去玩,看來他還是不敢輕易在日租界外邊遛達,還叮囑陸雄飛把幫裡的弟兄都叫到那兒聚會。後來我才鬧明白,陸雄飛一直是想借著小野的身份在青幫弟兄面前抖抖威風,鞏固鞏固自己在幫裡的地位。小野雖然已經入了青幫,但是初來乍到,幫內各個堂口的弟兄仍然是生頭生臉,他就是想借陸雄飛牽線搭橋,多多聯絡各路青幫的頭頭腦腦,一旦有事就可以把他們當槍使喚。果不其然,到了那年年底,天津衛大亂的時候,被小野聯絡上的不少青幫頭頭腦腦還都成了幫日本人鬧事的狗腿子。
那天吃了晚飯,本來已經出了門的陸雄飛突然又回家了,說是小野點著名的要我到同文俱樂部去一趟。
我說:“二姐夫,您別拿我開涮呀。”
陸雄飛一本正經地說:“不是鬧著玩的,確實是小野要我來找你的。”
我頓時就毛了,連忙找到掌櫃的拿主意。掌櫃挺納悶,問陸雄飛:“我們家的的夥計從來沒跟小野打過交道,他招呼德寶幹什麼?”
陸雄飛說:“我也納悶呢。既然小野發話了,德寶還就得去一趟了,聽他那口氣,挺客氣的,倒沒什麼歹意,”
掌櫃的嘀咕著:“小野是什麼人物,怎麼這麼看重我這個小夥計?德寶,要不你就去一趟吧。”
我心裡直髮沉,連連叫:“掌櫃的,我不去!”
陸雄飛笑道:“你小子就這麼點尿呀?又不是逮你去‘白帽’警署,是讓你去同文俱樂部,那可是個好玩的地方知不知道?”
我往自己的屋裡躲;“那也不去,反正跟日本人打交道就沒好事!”
陸雄飛拽著我就往外走:“有我陸雄飛在,日本人還能吃了你不成?”
就這樣,我被陸雄飛連拉帶扯到了日租界橋立街也就是今天的同慶後大衚衕的同文俱樂部。多少年之後我看了人家寫的回憶錄,才知道日租界的賭場像同文俱樂部還有中和公會,都是日本人利用天津衛的漢奸,打著中日親善的招牌,一邊經營賭場買賣,一邊為日本人蒐集中國政府、軍隊的情報,而同文俱樂部就是小野搞情報、網羅天津衛那些吃裡扒外的漢奸的地方。日本人算計中國人的壞點子不少都是在那裡邊商議出來的。
進了同文俱樂部,陸雄飛讓我在大廳候著,自己就上了樓去通報小野。我偷著眼四下打量一眼,這房子挺寬敞,樓下是大廳,進進出出的人都是穿著打扮有講究的男女。看得出來,生意很火,牆上掛著日本租界頒發的營業執照,寬寬大大櫃檯上邊穿著西裝的夥計都是笑模笑樣的應酬著客人。剛進來的客人拿現錢換成一罐一罐的特製菸捲兒,那大概就是玩賭時用的籌碼了,在賭場的行話裡這叫“請籤”,客人出門之前,把手裡邊的菸捲兒到櫃檯上再換成現錢。後來陸雄飛告訴我,天津衛各個外國租界都有賭場,但是日租界開的賭場最多,最五花八門,也最黑,日本人也最會裝孫子,這兒的招牌叫俱樂部,所以在這兒玩賭,桌面是見不到錢的,菸捲就是算錢的籌碼。
一會兒功夫,陸雄飛在樓上招手叫我上去,我懸著心一步一步上了樓,被帶到一間賭房裡邊,見一群中國人正陪著小野玩牌九,小野身後邊的就是陸雄飛的乾兒子綽號叫臭劣咕的陸小飛,他正貓著腰給小野出招兒打那張牌,小野聽了他的招,“啪”的打出一張牌,頓時滿屋的人一片叫好聲:“小野先生又贏了!好運氣呀!好運氣!”叫聲沒停,陪小野打牌的人都忙著往他面前送那菸捲兒,小野的面前早已是一大堆的菸捲兒了。
小野笑的合不攏嘴,兩隻手在桌上得意洋洋的洗著牌。
臭劣咕在一邊使勁的拍馬屁:“小野先生的手氣就是沒比,把把贏,”
我心說,陸雄飛瞎眼了,怎麼認這麼個一身奴氣的傢伙作乾兒子?
陸雄飛走到小野跟前說了句什麼,小野抬眼瞟了我一眼,我這心裡一哆嗦。小野又對陸雄飛說了句什麼,陸雄飛就把我帶到旁邊一間沒人的屋。
我問陸雄飛:“大姐夫,這擺的什麼陣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