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地從夢中醒來,看見的不過是客棧昏黃的燈火,房頂破舊的蛛網,和桌上半開著的包袱。然後她就逼著自己想這一天要乾的事,想各種法子掙錢。她好象只有充分地投入到一種事情當中,才能忘卻這一切。
胡思亂想之中,趙謙和已把她引到了客廳的門口,什麼也沒有說就退了出去。
客廳在走廊的另一頭,離他的書房很遠。裡面的光線居然有些暗。只在門口之處燃著兩個巨燭。窗戶非旦緊緊地關著,還垂著厚簾遮擋寒氣。
客廳的裝飾卻是豪華得近乎奢侈,花梨木的桌案和紅木的太師椅上雕著鏤空的花紋,連翠綠色的大理石地磚上也鏤著圖案。至於四壁的斗方字畫,古架上的犀杯金爵,牆邊的花觚鼎爐,彩軸鏡屏,盆景花竹,均微塵不染,令人眼亂。
這顯然是他的哪一位好講排場的先祖會客的地方。他果然很闊。
慕容無風一襲白衣,遠遠地坐在一個巨大的書案之後,看見荷衣進來,淡淡地道:“請坐。”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清楚。他的表情卻和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一模一樣。
她沒有坐下,站在門口,一動也沒有動。
“你很久沒回來了。找我有什麼事?”慕容無風道。
“拿我的包袱和劍。”荷衣漠然地,硬邦邦地道。
他拉了拉身後的繩鈴,馬上有個人出現在他面前。慕容無風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人退出。不一會兒,將包袱和劍交到了荷衣的手上。
她扭頭就走。
慕容無風道:“留步。”
她停住。
“荷衣,我們倆之間還有合約,希望你不要忘了。”
荷衣轉過頭,道:“我姓楚。”
慕容無風怔了怔。
“合約, 不錯。 我們有合約,我拿過你六千兩銀子,那又怎樣?”荷衣冷冷地看著他。
“你是生意人, 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 這一點,你當然比我要明白。”慕容無風咳嗽了幾聲,道。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
“你是說,雖然我們已沒了交情, 生意還得做下去?” 荷衣挑著眉頭道。
“這完全是兩碼事。 原本就互不相干。”他淡淡地道,一直都在低低地咳嗽著。
荷衣的心裡又給慕容無風加上了“落井下石,為富不仁,死不悔改,唯利是圖”四個評語。她怎麼認得的是這麼樣一個人?
“惡俗。”從她的牙縫裡蹦出這兩個字來。
轉念一想,她的確需要銀子,銀子又的確不好掙。當初自己不遠千里地趕過來,不正是為了這筆可觀的銀子麼?無論江湖生活被傳說得多麼有趣,沒有銀子,所有有趣的事情都會變得一點趣也沒有。
所以她說:“好。 生意我照做。 慕容谷主有什麼吩咐?”
“從今天開始,每隔三天你必須要向我報告生意的進展情況。 我希望你快些做完,這樣我們之間也可以快些了結。”他漠然地道。
“今天我沒空。 我要出遠門。” 她斬釘截鐵地道。
“這個我不管。 你自己想辦法。 總之, 我今晚酉時要見到你。 倘若你按時不到, 我只好從我們的合約中扣掉三千兩銀子, 作為你失約的懲罰。 ”他冷冷地道。說話的樣子,好象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你……”荷衣一時間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扭頭就走。
******
荷衣只好將銀票封了,託了一個妥當的夥計送到嶽州。 自己一個人氣呼呼地吃了晚飯,酉初時分,準時到了雲夢谷。
走到竹梧院的門口,謝停雲卻攔住了她。
“楚姑娘, 有事?”
“嗯, 是你們谷主找我。”她道。
“報歉, 谷主今晚不能見客。 ”
“為什麼?”
“他……這個, 有些不適, 暫時不能見客。 ”
“他說了他一定要見我。”
“對不起。 現在的確不行。”
“莫名其妙。” 荷衣甩頭就走。走到遠處,卻輕輕一縱,躍上了廊簷。“我倒要瞧瞧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雖然離開了好些天,這塊地方對她而言並不陌生。找到慕容無風的書房也並不難。何況他的書房原本連著臥室,除了診室之外,這裡就是最容易找到他的地方了。
廊下果然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還有人輕聲地說話。
“谷主怎麼樣?”是謝停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