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市信譽最好,最有排場的福喜樓。二樓最豪華的雅室上書“靜雪軒”三字,據說是某位王爺的手筆。酒是從杏花村特地運來的陳年佳釀,菜則由號稱北方第一名廚的薛鍾離薛大師主理。器皿用的是清一色景德鎮官窯新出爐的極品細瓷。
原來鐵亦桓雖是習武出身,卻不喜歡別人說他是粗人。他本人非旦寫得一筆好字,據說還堅決不許自己的兒子進入本行,而是命令他讀書習字,十年下來,倒也爭氣,竟中了乙卯科的舉,現在正為作縣官,還是繼續考進士煩惱。是以鐵亦桓喜好風雅在武林中幾乎是人人皆知。
“你可知道這鐵老頭有多麼講究麼?”秦雨梅忙了整整十天,才把各項工作準備就緒。每天夜裡她都要和秦雨桑反覆討論各個細節,直到深夜。倒幾乎把在外押鏢的荷衣忘在了腦後。
直到九月初三,荷衣回來的前一天,秦雨桑才如夢初醒一般地拉著妹妹到各大珠寶行裡跑了一趟。
“人家根本對你只是客氣,你還真來勁兒呀!”一路上秦雨梅不斷地抱怨。
秦雨桑卻執意要買一個式樣小巧,鑲著紅寶石的金戒指送給荷衣。
“我反正就是要送。她要不要是她的事。”秦雨桑樂滋滋地道。
“你就等著紅臉好了。”雨梅跺跺腳,道:“我可告訴你,荷衣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惹惱了她,害得她從此不理我,我可跟你急!”
“喂,你一點忙也不幫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兒地挖苦我,這算是站在哪一邊?”秦雨桑忍不住氣道:“荷衣對我一向很好。我們在一起都不知吃過多少次飯。她看見我總是樂呵呵的。上個月她還說她喜歡住在這裡呢。”
他早已跟著雨梅直呼“荷衣”兩個字了。荷衣素來大方,也不介意。
“慢慢來嘛。這種事,你一定要有耐心。”
“我都耐心了一年多了。再耐心,你都要出嫁了,我可更沒有人可商量了。”秦雨桑將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裡:“無論如何,吃完了這一頓大餐,我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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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回來的時候剛來得極洗了個澡,正要換上平日的衣裳,秦雨梅就在她的屋子裡大叫了起來:“拜託拜託,荷衣,這一回請你一定穿一件長裙。好不好?那鐵老頭子是個十足的俗人,卻喜歡附庸風雅。我哥哥都已被我逼著換了一身長袍儒衫。”
荷衣裹著浴衣,點了點雨梅的鼻子,道:“好,長裙就長裙,我正好還有一件,只是從沒有穿過。”她只好依言穿上了一件細花白裙,外面套著一件淺紫色的淡花長衫。長髮束後,插上了一隻碧玉簪子。
“難得打扮一回,這一回就好好打扮一下罷!我來幫你。”秦雨梅在一旁慫恿道。
於是,從匣子裡掏出一段柳條,畫了畫眉,十指上塗上了鳳仙花汁。唇上淡施了一點口紅。
“別穿靴子了。”雨梅一聲令下,她換上了繡鞋。
她走了幾步,覺得自己輕飄飄地亂晃。
“這樣行了麼?”她淡淡地笑道。
“真好看。不過走路可得走慢些。不許用輕功。”
兩個手挽著手,款款地扭動著腰肢,出了門,乘了轎子,來到福喜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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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雪軒。
秦展鵬,秦雨桑早已坐在桌上等候多時。
雖然還不到開飯的時間,他們已到樓裡上上下下地檢查了多次。靜雪軒是一間寬敞明亮的雅室,四周懸著珍貴的名人字畫。頭頂是數盞精緻的宮燈,腳下是深藍色的波斯地毯。
秦雨梅不斷地發出驚異之聲:“荷衣,你瞧,這地毯踩在腳下就好象踩在一個枕頭上!”“你看這把椅子,光滑得好象是嬰兒的屁股!”
荷衣打趣道:“你要喜歡,吃完了我就替你去問一問這裡的老闆,能不能把這幾把椅子賣給我們。讓你整天坐在嬰兒的屁股上,省得亂嚼舌頭。”
四個人落了坐,不多時,只聽得樓下馬蹄亂響,雨梅靠近視窗一瞧,只見四輛巨大的黑漆馬車剎然而止。每輛都是四駕並驅,那馬車的車身漆黑光亮,倒沒有什麼奢侈的裝飾,車轅和腳踏卻都隱隱地雕著考究的圖案。難得的是十六匹毛色光鮮黑得發亮的駿馬,竟象是一胎所生,讓人一看便知是少見的塞北名駒。
車後還跟著一大批隨從,卻全是一身勁裝的青年,身背單刀。也全騎著高頭駿馬。一個個顯得威武無比。
“果然好大的氣派!”秦雨梅吐了吐舌頭:“我的腳已開始哆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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