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便成了廢刀。你若是想用它來作鑰匙,可以。但要放在手中賞玩。此刀雖無心,刃似也鈍,若不慎被劃了一道,無自覺時沾了些許刀鏽,卻也能如劇毒般致命。”
李旦不再說話,他在案邊坐下,開始撫琴。聞韜卻開始獨酌。
李旦的琴聲雅緻,乍聽起來卻柔和得出奇,似連黃昏也在此際止步。
琴總是孤芳而寂寥,很少會這樣柔和。冬日夕照抹在院中小池上的微光,也不會有這般的妥帖與溫情。只是越柔和的琴聲,卻也最易讓人放下心防,陷入無盡的思憶中。就像越是醇厚的好酒,便入口越是餘韻綿長,絕不上頭,直到醉時方覺厲害。而當一個人陷入思憶時,他便越是容易喝醉。
當雪片在呼嘯悲風的餘響中飄入亭榭時,聞韜早已沉醉。誰也不知道,他是沉醉在了這琴聲中,還是沉醉在了他自己構織的思憶裡,或者僅僅是因為李旦帶來的那一壺好酒。只是他清醒之時,亭中人早已不知去向,案上降香也已燃盡。而當聞韜壓了壓痠痛的眉骨,朝四周看去。目之所及,竟是黑壓壓夜色之下的一天一地的白。
蘇格睡在暖閣裡。
聞韜覺得自己真的醉得太厲害了些。他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蘇格的房內。而他居然還不想出去,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府中人給房內上了碳爐添了熏籠。蘇格圍著一床厚絲被,倚靠在熏籠邊。他的呼吸輕淺而不規律,這節奏細碎而不安,但他面上的表情卻稱得上寧靜。即便是這樣凜冽的冬夜,似乎也在他的睡眠之中變得溫柔起來。他身上穿著一件鄭吉的舊中單,妥帖地包裹著他的身體。蓋應兩人不但面貌極其肖似,身形亦是差不多高挑消瘦,甚至也有著一樣的毛病。
例如,淺眠。
但沒有兩個人會是完全相同的。彷彿是情人才能記憶的標識,聞韜很早便注意到,蘇格右眼角邊,並沒有鄭吉所有的那一顆淚痣。
燭光從暖閣的窗紗中透進來,聞韜看到蘇格的眼睫在氣息中微微拂動著。片刻之後,那小扇子似的睫毛撲稜了兩下,睜了開來。他看到聞韜,卻不再露出防備或是驚訝的表情。似乎仍在夢中一般,他在睫毛底下看著聞韜,目光迷茫而溫和。
聞韜的心跳猛然加快,他下意識地想去拂青年的睡穴。而在他的一生中,他用來打穴的手指從未這般溫柔,也從未顫抖得這樣厲害過。蘇格恍惚地看著他,突然淺淺一笑。他的牙齒細緻而整齊,在這樣微笑時,看來竟無比甜美。
下一瞬,蘇格偏過臉,輕輕咬住了聞韜的手指。
*
過了幾日,大雪初霽。蘇格的藥癮戒了大半,身體也恢復得不錯,想出去透透氣。聞韜給他挑了一匹好馬和一架輕弓,帶他跟隨眾人一同去獵場冬狩。誰知竟有乞奴埋伏於密林之中,待眾人散開後,便向落單蘇格發起奇襲。聞韜當時離得不遠,聽到林中有異響,打馬衝過來便護住了蘇格。然而對方人數竟不少,個個俱是武功高強,百裡挑一的死士。乞奴藉著林中地理之便,兩人與之纏鬥多時,一時半刻竟也出不了這密林。
僵持之間,蘇格看到聞韜閉了閉眼。連日大雪,今早卻是日光大盛。聞韜在雪中陪著蘇格行了半日,被雪光刺得有些不舒服。此刻林中幽暗,眼前竟又一團團地發黑。蘇格深知,若教聞韜的盲症在此地又發起來,兩人一時半刻就討不到便宜了。
此時,林外遠遠地有馬蹄經過。蘇格不再猶豫,突然拔箭引弓,作勢欲射。乞奴見他動作,俱是為止一凜,兀自閃躲。卻不想蘇格的箭卻不是朝乞奴而來。白光閃過,羽箭射向天際,劃出一聲尖利的鳴嘯。那竟是一個鳴鏑!
林外馬蹄聲倏然而止,片刻後便向林中方向奔來。對方哪曾想蘇格竟帶了此物在身上,見援軍將至,便也不得不撤走。不多時,便有一小隊人馬趕了過來,將兩人接到了營中。
聞韜的雙眼冰敷了兩個時辰,便也沒什麼大礙。夜色將至,衛士要護送兩人回府,蘇格卻不肯離開,死活要將那鳴鏑找回來。眾人早已耳聞,蘇小公子七年之後被劍衣侯帶回聞府卻變了蘇小瘋子,他們也就只當蘇格此時又發了癔症,便也不以為意。
但劍衣侯似乎也跟著一起發瘋,竟派人在林中舉火,親自帶了人馬,牽了獵犬連夜尋找。
聞韜不曾問過蘇格這隻白羽鳴鏑的來歷,也不問他為何如此看重此物,或者到底想起了多少身世。只是此番蘇格是為他解圍才將箭射出,他見自己在青年心中地位壓了這死物一籌,心中隱隱卻生出些快樂來。好在樹林不大,冬日枝上光禿,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