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都湧向城西,這些人眼看人越來越多,再軟禁梵因,只怕難免被憤怒的人群撕碎,只好跳牆逃走。
燕京恢復了安靜。
滿城檀香,梵音高唱,流民拜服,九蒙收劍。
一個人的力量,安定一座城。
君珂心中有些不安,拍拍巨鵠,命令它降低一些,忽然一幅黃色絲絹悠悠飄來,君珂順手一撈。
待到看清上面的字,她驚得險些從鵠背上落下來。
“梵因坐化……怎麼可能!納蘭!”她轉頭剛要和納蘭述說起,驀然眼睛一直,“納蘭!納蘭!”
納蘭述依舊靠在她的肩上,卻臉色蒼白,額間有汗,手緊緊按在腹部,聽見她呼喚,勉力抬一笑,卻是一個疼痛的笑容。
君珂心底轟然一聲,像巨雷炸在了肺腑裡,剎時血肉橫飛,連魂魄了蕩了出去。
難道……復發了?!
冒險手術,精心調養,眼看著過了三年,一切安好,難道便因為三國之戰爆發,他殫精竭慮排兵佈陣,一手掌握數地戰局,又千里追出國境之外,為她深入大燕,入燕宮算計兩國帝王,終究勞心勞力,舊病復發?
痛悔如潮水湧來,衝擊得她也搖搖欲墜——該怎麼辦?怎麼辦?找到柳杏林急速回國再次手術,來得及麼?
此刻身側無人,么雞傻傻地望著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君珂忽然就死人一樣臉色慘白。
君珂手指發抖,顫抖著抱緊納蘭述,似乎怕手鬆上一鬆,懷裡的人就會化風逸去,高天之上的風那般凜冽的穿了來,如刀如劍,如錘如杵,她只覺被穿透、捶打、分裂……轟然散在天地間。
混亂的視線忽然一凝,落在了那些小鐵筒上,還有一捆捆一紮扎的投槍。
她此刻滿腔痛恨,卻不知是恨天恨地還是恨自己,一眼看見那些剛才還不忍看見的東西,心底忽然湧起暴戾嗜血的情緒。
天地待我不仁,我何必憐憫蒼生!
一聲呼哨,周圍的鵠騎聞聲聚攏,君珂抱緊納蘭述,一指鵠背上的火藥,正要釋出炸城牆的命令。
納蘭述如果病發,就不能再騎鵠夜行飽受高天風吹,她要炸了這燕京城牆,使大燕無暇追擊他們,才好就地在大燕給納蘭述治療。
手一鬆,黃色絲絹飄起,在風中獵獵一卷,蒙上了她的臉。
君珂一手將絲絹扯了下來,看到上面的字,心中一慟的同時,忽然有靈光閃過。
天下所有內功,其實都有強身健體,消炎抗病的功效。而佛門的功法更以清心自療為主,她當初被沈夢沉毒功所侵,也是梵因的大光明法,滌盪毒性,助她更上層樓。
大光明何等重要,君珂自然心知肚明。如今梵因可有辦法?
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而且……她心中湧起濃濃悲傷,示期坐化,示期坐化,他是終於要擺脫這紅塵羈絆,迴歸靈山之下了麼?
如此,怎能不見他最後一面?
抱緊納蘭述,她做出了下降的指示,巨鵠直衝而下,人群中央,小院之內,那一襲素衣趺坐的人,緩緩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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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因抬起頭來,注視著俯衝而下的巨鵠,微微一笑。
小院門外,韋揚正拼命拍著院門,大呼,“我兒,我兒!”
院門忽然開啟,門外所有人慌忙下拜,韋揚怔怔立在門口,想進不敢進。
院子裡的人,抬眼看來,素衣經緯疏朗,身下落葉微黃。韋揚注視著他比平日更加澄澈的眼眸,忽覺自己一身血汙,狼狽不堪。
院門在身後掩上,空氣顯得更加沉靜,韋揚吶吶著,合起掌來。
“父親。”梵因並沒有稱呼他為施主,一聲俗家稱呼,驚得韋揚抬起頭來,瞬間眼眸溼潤。
“宣兒……”他抖著嘴唇,下意識地喃喃道,“韋家……韋家反了……”
梵因靜靜注視他,淺淺一笑。
“不。”他道,“燕京安寧,宮闈無事,何來反之一說?”
韋揚茫然而又充滿希冀地看他,梵因對他指了指皇城,道,“大燕氣數尚未絕,三代之內雖時有亡國之慮,但三代之後,猶有中興之期。我韋氏與大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韋家雖做了糊塗事,但想來可保無事。日後將功折罪,匡扶我主,尚有可為。只是今日之事,再不可重蹈覆轍。”
韋揚聽他口氣,如此殺家滅族的大罪,竟然不會被追究,梵因雖然幾近通神,但畢竟不掌帝皇之心,這等謀逆之罪,任何帝皇都無法忍受,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