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味道。
為什麼他喜歡黑色的轎子,因為他即使走出噩夢,其實還在噩夢之中,方形的黑暗轎子,就像另一個微縮版的山洞,他在其中,永遠在其中。
他的恐懼在這裡,他的依託也在這裡,茫茫世界,大千宇宙,他就算奪了天下,靈魂依舊禁錮在這一方黑色的天地裡。
君珂顫了顫,不敢再想下去。
世人外在有多華豔,內裡便有多千瘡百孔。
“老頭子。”沈夢沉突然掠了上來,立在君珂身後,遠遠望著那條縫隙,似乎在禱告又似乎在自言自語,“這是你媳婦,有點不聽話。不過我目前還沒想把她帶去和你作伴,你就慢慢等著吧。”
君珂順著他的眼光,看向縫隙之下,渾身又是一冷,連那句“媳婦”都忘記辯駁,急急問:“老頭子?你師傅?在這下面?”
“我師傅?”沈夢沉笑容譏誚,“我哪來的師傅?他?他配?”
他悠閒地對下面望了望,“這麼多年,這些小傢伙還沒死,看來這附近必然有人遭殃,君珂,你不是眼睛很厲害?難道你就看不見,底下到底有誰嗎?”
君珂怔了怔,那些東西那麼噁心,她剛才當然沒有仔細看,此時調轉眼光再看,才發現那些一團一團的,都盤在很多骷髏上,不過無一例外,都是頭骨。
“小傢伙們都喜歡腦袋。”沈夢沉笑意輕輕,“所以,各取所需。”
後面四個字讓君珂渾身一顫,到嘴的一句話都不敢問出來,半晌才痴痴地道,“你師傅……哦不老頭子,腦袋給你扔了下去?”
“你還真是瞭解我。”沈夢沉滿意地看她。
君珂苦笑,什麼瞭解不瞭解,完全是武俠小說看多了之後的推斷,只不過這次是超級暗黑系的。
某個倒黴的老頭子的身體在哪,君珂已經不想問了,她只祈禱快點離開這個山洞,另外,走路小心,千萬不要踩到任何骨頭。
沈夢沉卻取出火摺子,將屍油燈點燃,在那堆爛稻草上坐了下去,神態自如,竟然比他在外界看起來還要輕鬆些。
“以前我就在這裡,看老頭子練功。”他指指底下大洞的那堆稻草,“他從不教我,但也不阻止我看,我記得剛來不久,有一次我看見他平地飛了起來,十分羨慕,他便叫我跳下來,說會托住我。”
君珂探頭看看一丈多的高度和不平的地面,嚥了口唾沫,不想問還是問了出口,“然後?”
“然後我跳下來了。”
“然後……”
“然後我腿斷了。”
“……”
半晌的沉默,還是沈夢沉先開了口,“我在地下躺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後開始爬,三個月之後才能站,之後他問我要不要學武,不然就每天逼我跳下來一回。”
“等我答應學武之後,他還是每天逼我跳下來一回。”
君珂退後一步,抿緊了嘴唇。
“學武其實是小事。”沈夢沉淡淡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飢餓。”
地上有幾塊碎骨,他隨意地踢了踢,道:“這是王二伯的,這是李小三的,這是張護衛的。”
君珂看著那幾塊已經辨不出部位的碎骨,那東西一直在稻草床附近,她原先還以為是獸骨。
“我可對這些骨頭沒興趣,是老頭子逼我留的。”沈夢沉隨意一笑,“他說食物是上天恩賜,要有感激之心,吃下去了,留點紀念。”
君珂想笑,突然又想哭,酸楚疼痛的情緒湧上來,堵在咽喉裡,她難受得用手抓住衣襟。
“他們是有功之臣。”沈夢沉將碎骨在手中拋著玩,“靠他們,我們吃了很久,其實我吃的時候一直戰戰兢兢,因為是一個個按順序來的,大家都吃過同伴,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
“後來便都沒了。”碎骨在掌心交擊出清脆的聲響,沈夢沉眼眸涼涼,“只剩一個我,我等著他命令我去洗洗乾淨,他每次都是要人洗乾淨才肯動手,我覺得那樣也沒什麼不好,因為一天天地等下去,我也要瘋了。”
君珂打了個寒戰。
孩子,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吧,無意落入魔爪,身邊護衛死絕,而且是被一個個殺了吃肉,他一天天看著同伴被殺,一天天吃著同伴的肉,一天天想著下一個就是自己,明天就是自己的肉被那張嘴咀嚼……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煎熬!
君珂抱緊雙臂,來抵抗內心深處迸發的寒冷——如果是她,也寧願死!
“本來他也想吃掉我的,後來不知怎麼的又覺得留下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