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一聲大叫,在淺水裡撈花的百姓慌忙竄起,各自向岸上逃奔,再被已經迅速分成小隊包圍岸邊計程車兵們攔住,用長槍和刀背狠狠拍他們背脊,逼他們蹲在河岸邊。
“啪嗒。”
鮮花落水,一聲細響也聽來驚心動魄,卻是那最先說話的孩子,掉落了掌中花。
他怔怔站在母親屍體邊,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瞬間眼神裡滿是童稚的疼痛和茫然。
一柄長槍森冷地挑在他下巴,抬起了他的臉。
“哥哥姐姐。”隊長俯下冷峻的臉,“在哪裡?”
冰冷的長槍槍尖寒氣透入咽喉,那孩子早已喪失了神智,麻木地轉身,對河中一指。
隊長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士兵迅速圍上。
長槍並沒有收回,順勢向前一捅。
“哧!”
==
“哧。”
在某處,也有一聲同樣的低響,驚心動魄地響起。
一滴晶瑩的液體,從人的眼眶中積蓄、飽滿、下墜成閃亮的弧,再不可抑制地墜落,落在漣漪未休的水面上,暈開一片深深淺淺的痕跡。
像此刻心情,動盪而疼痛綿綿。
“……讓我去……”黑暗的一角有人在試圖掙扎,聲音很低,含著哭音。
沒有人應答,沉默自有其無言的堅執,黑暗裡似乎有微微顫動的黑色影子,在默默掙扎,然而一股壓抑而決然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壓住了她。
“我們如果出去,那死的人就完全白死。”堅決而冷靜的聲音響在耳側,“保住我們的命,才能讓別人拿命來償。”
聲音冷靜,她卻似聽出深濃的痛苦,不再掙扎,閉上眼不去看順水流來的淡淡血跡,手指摳在掌心。
這是發生在某一角的細微動作,沒有被四面賓士尋找的黑螭軍覺察,那些人又招呼了一隊同僚來,將河岸邊的老百姓一個個搜查過去,所有人都被迫上了岸,河面上空蕩蕩地沒人。
黑螭軍縱馬在人群中驅馳,用長槍一個個挑起百姓的臉,賣弄著超絕的騎術,偶有失足,馬蹄踏斷身下骨骼咔地一響,那些悍厲計程車兵,連回頭都不曾。
“沒有!”那隊長聽著屬下士兵一個個回報,臉上漸漸湧現焦躁,孩子應該不會撒謊,但此刻岸上的人全部查過,而河面一覽無餘,難道人還在水下?怎麼可能,又不是魚,哪能憋氣這麼久。
他怔然良久,終究是不死心,策馬在岸邊梭巡,死死注視著水面,像在等著兩人終於忍耐不住,嘩啦一聲,分水而出。
這兩個人,到底藏在了哪裡!
正文 第十四章 一泡尿引發的血案
人在橋洞裡。
珍珠河面,有座青石單孔拱橋,年久失修,很少有人踏橋而過。
黑螭軍馳來的那一刻,納蘭述發覺此刻混在人群中出去未必安全,便將目標不明顯的紅硯推進人群中,讓她混在人群裡離開,反手拉了君珂,在人群掩藏下直奔那座拱橋。
拱橋拱起處,向來有個突起的弧度,此刻納蘭述便背靠拱橋底部,單手扣住突出的橋磚,兩腳蹬在橋側,將身子緊緊地契合橋身弧度,縮在橋洞內,面對河水。
他唯一空閒的一隻手,抱著君珂,君珂懷裡抱著么雞。
為了避免身體疊加露出一部分給橋外的人看見,兩人都努力收腹吸氣,好在衣服都溼透了貼在身上,倒也不怕衣襟垂下被人發現。
兩人都衣衫盡溼,少年身體緊密相依,此刻卻毫無綺思,納蘭述全部的心神都用來穩住身體,這是個很難持久的姿勢,背身向下,手腳只能扣著微微突出的橋磚,並沒有著力的地方,還要抱著君珂,君珂沒過多久,便感覺到他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
所以當那對母子無辜被殺,她心神震盪下試圖掙扎出去,卻被納蘭述堅決按住時,她只掙扎了一下,便沒有再繼續。
是的,死的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愧疚也救不轉來,活的人還得活下去,才有可能翻牌這不利局勢,她不能冒失害了他。
馬蹄聲響、喝罵聲、哭泣聲順著水上的風,不住潛入這個潮溼陰暗的角落,君珂的心砰砰跳起來——此刻就是在比拼耐力,這種姿勢誰也支援不了多久,岸上的人一無所獲為什麼還不走?
她努力吸氣,幻想自己輕若無物,再也不要成為納蘭述的負擔,她不敢看納蘭述的手臂——每根骨骼都在輕微地顫抖,瀕臨極限。
頭頂忽然一溼,君珂不能轉頭,也猜到一定是納蘭述額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