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吃罷,便接過隨從奉上的帕子擦手,又漱了口,這才起身離開。
正當北堂戎渡下樓之際,樓下也恰好有客人上來,那人面目普通,身穿青袍,二人擦肩而過的一剎那,北堂戎渡突然似乎心有所覺,不禁眉峰微微一動,與此同時,那青袍人心頭也彷彿閃過什麼,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雙方都沒有探究,各走各的,一時北堂戎渡走下樓梯,青袍人也已上了二樓,從身後看去,才發現其背上負著一口不起眼的短劍,猩紅的劍穗如血。
這邊北堂戎渡正乘著馬車向城東而去,那廂孟淳元卻辦完了手頭的事情,換上一身便服出了東宮,他按照牧傾萍給的地址來到一條巷子裡,尋到一家店鋪,向周圍微微一顧便走了進去,只見裡面生意冷清,並沒有其他客人,那中年掌櫃見有生意上門,立刻滿面帶笑,剛想迎客說些什麼,孟淳元卻自懷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牌,沉聲道:“我有事要見這玉牌的主人。”
三百四十九。 思謀
孟淳元見那中年掌櫃滿面帶笑地上前迎客,便自懷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牌,沉聲道:“……我有事要見這玉牌的主人。”那掌櫃見狀,頓時臉色一變,收了滿臉的笑容,將那玉牌接過細細一看,隨即雙手遞還給了孟淳元,正色道:“客人請隨我來罷。”說著,便將店鋪提前打烊,隨後在前面引路,帶著孟淳元向後而去,一時七拐八折,卻是不知不覺間走入了一處後院,再向前時,卻是別有洞天,二人剛剛走到院門,就聽見從裡面傳出清越的琴音,寂幽非常,令人不由得駐足傾聽,只覺那彈琴之人技藝非凡,這倒也罷了,可那琴聲之中更是寄情極深,竟是將一首普普通通的《最高樓》彈得纏綿悱惻無比,動人心神,令人幾欲落下淚來。
“……長記得,憑肩遊。緗裙羅襪桃花岸……也誰料,春風吹已斷。又誰料,朝雲飛亦散……天易老,恨難酬。蜂兒不解知人苦,燕兒不解說人愁。舊情懷,消不盡,幾時休……”
孟淳元眉宇間閃過一絲嘆息之意,他曾經在這撫琴之人的身邊侍奉多年,這樣熟悉的琴聲入耳,又怎能聽不出來對方的身份?此時這琴音中滿是悱惻,惆悵無比,可見的奏琴之人心事重重,為情傷懷,就在這時,琴聲忽然停了下來,那掌櫃的這才上前叩門,須臾,一個青衣小鬟悄無聲息地將院門開啟,中年掌櫃便帶著孟淳元走進院內,乍一進去,頓覺一股清香氣息撲鼻,只見這院落之內青磚鋪地,一塵不染,屋舍儼然,四周遍種花木,只顯得清幽非常,但這些卻全部都只是作為陪襯而已,無論誰進到此處,目光都只會被一個身影吸引,就見階前一個年輕男子坐在琴案後,長髮烏黑如墨,神色淡淡,正低首輕撫著面前的一具古琴。
那年輕男子身穿一襲剪裁合身的白衣,素雅無華,做工精良,越發顯得淡雅閒適,瀑布一般的濃密青絲鬆鬆挽起,只用一支玉簪固住,除此之外,別無他飾,此刻正坐在琴後,一隻雪白如玉的手放在琴絃上,似有若無地輕輕撥弄著,眼下已是四月,天氣微暖,然而青年卻仍披著一件雪白的折繡竹紋披風,將身體遮住大半,顯得有些單薄,此時孟淳元與中年掌櫃進到院裡,青年便微微抬起頭來看向院門口,傍晚日暮的光線中,那一副清俊絕倫的容顏立刻便照亮了整個院子,那種遠離塵囂不染煙火的風姿,直令人不由得自慚形穢,正是沈韓煙。
那中年掌櫃顯然身份不低,故而見到沈韓煙時也只是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地道:“……原本不該貿然打擾少主清淨,只是方才有客人持有少主的信物到訪,屬下這才攜此人前來。”說完,便垂手不語,沈韓煙緩緩站起身來,負手立在階前,腰間繫著一條精美絕倫的銀絲長絛,懸一枚紫玉雙魚佩,長身玉立,風姿難言,整個人猶如一株颯颯翠竹,經霜更豔,清冷如冰雪,只向那中年掌櫃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吩咐道:“……你下去罷,這裡不用人伺候。”
那聲音清朗雍容,中年掌櫃聽了,便依言退下,沈韓煙眼中多少有些意外之色,又透著些複雜,對孟淳元道:“……你怎麼來了?”孟淳元走到階前,低聲道:“是牧妃娘娘託我前來。”沈韓煙聽了,身形似是凝住,神色雖然微微一動,表情卻還是依然維持著淡漠的模樣,孟淳元拾階而上,凝神瞧著身前的青年,只見對方素來淡雅從容的面孔雖然依舊不變,但眉宇之間卻是隱隱有惆悵愴涼之色,揮之不去,顯然有心事一直纏繞心間,孟淳元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中微微一沉,卻生出了幾分莫名的嘆息,不覺道:“少君……”沈韓煙輕輕一擺手,轉身卻向屋內走去:“……先進來再說罷。”孟淳元見狀,也沒有二話,立刻就緊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