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裡面滿眼皆是最上等的衣料,色彩鮮亮,質地綿軟光潤,精緻無比,牧傾萍輕輕摸著這些料子,只是如常微笑著,輕聲道:“你看,這些都是新進貢的蜀錦,價比黃金的,北堂叫人選了最好的一份給了佳期,甚至連針線上的人也不用,只吩咐我和宋妃謝妃三人親手做了衣裳鞋襪給佳期穿戴,比起潤攸和新兒,北堂對這個女兒當真是十分上心疼愛了……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韓煙,我沒有什麼本事可以幫得到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平日多多替你照顧佳期,我會視她如己出,竭盡全力護她周全,不讓人待她不好,更何況有北堂的庇護,明裡暗裡都不會有人敢使絆子。”
沈韓煙彷彿有些出神,眼中對於女兒的眷戀和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半晌,青年不由得微微慨嘆,低聲說道:“我知道……傾萍,多謝你。”牧傾萍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的所有軟弱卻在這一瞬間洶湧而來,無論怎樣也剋制不住,她以手拭去眼角即將流出來的淚水,輕聲嘆息著,神色亦是悽楚,有點哽咽地緩緩說道:“韓煙,我一個女子,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她說著,眼見男子眸中的眷戀和不捨之色,忽然就溫和地望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今夜冒險來這裡,是不是放心不下,想看一眼佳期?”沈韓煙苦笑:“自從那日動身前往真南山,到如今我再也沒有見過她,露兒現在已經四歲多了,正是長得很快的時候,不知道比起當日有沒有什麼變化?也許已經長高了一些?……當年她的生母難產而死,她直接就被送到我手裡,我只知道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這段時間我每日都在惦記她吃了什麼,穿了什麼,玩了什麼,我想見見她,我不能不見她一面,不能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沈韓煙說話之際依然微笑,但眼中卻泛出一抹悲涼,容色就彷彿外面的月光一樣素白,牧傾萍修飾精緻的秀眉倏忽一動,再恢復過來時,已旋即轉了一副鎮定的神情,道:“現在時辰還早,我讓人去宋妃宮中,帶佳期過來玩。”說著,不等沈韓煙說話,自己已攪裙快步行至外面,喚過一個宮人吩咐了一下,待重新回到室內,卻見沈韓煙坐在窗下,蹙眉苦笑道:“傾萍,實在是煩勞你……”牧傾萍靜靜走過去拉住青年的衣袖,柔聲道:“我也只能為你做這點事情而已。”兩人一時間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有人道:“……主子,郡主已到了。”牧傾萍恍然一驚,立刻道:“快請郡主進來。”話音未落,已壓低了聲音對沈韓煙道:“……快到屏風後面去。”沈韓煙二話不說,立刻便快步避到不遠處的一架大屏風後頭,他剛剛站定,就聽見一陣歡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清脆可人的童稚聲音甜甜道:“……夫人讓露兒來玩,那露兒現在已經來啦,夫人這裡的綿蓉糕快拿給露兒吃。”
沈韓煙在屏風後聽到這個熟悉的童聲,頓時身子微微一震,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瞬間攫住了所有的意識,全部的精神都被這個聲音給吸引住了,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湧了上來,不由自主地用手緊緊扣住屏風一角,只覺得內心無限雜糅的情緒糾纏鬱結,一股腦兒地全部絞纏在心臟上,勒得緊緊的,幾乎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錯覺,沈韓煙喉頭驟然有些發緊,他儘量不弄出半點聲音,只透過屏風鏤空的地方向外看去,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個大約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孩正進到室中,兩道彎彎的細緻眉峰下面襯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雙眸靈動,晶瑩的肌膚白淨異常,帶著明玉一般的光澤,嬌小的臉龐上點綴著小小的殷紅唇瓣,生得粉妝玉琢,極是秀美,恍若一朵紅豔豔的玫瑰花初開,女孩頭上梳著兩個圓圓的雙鬏,整個人可愛之極,那眉眼口鼻,無一不是隱隱有著北堂戎渡的影子,正是沈韓煙日夜牽掛的北堂佳期,沈韓煙只看了一眼,頓時不自覺地用力捏住了腕間的一串念珠,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剋制住情緒。
一時北堂佳期走上前來,端端正正地屈膝福了一禮,不過才四歲多的年紀,舉止卻像個小大人兒,一板一眼地道:“給夫人請安。”牧傾萍面上笑容溫和,招手示意北堂佳期上前,柔聲道:“在我這裡還拘什麼禮數,來,露兒不是要吃綿蓉糕麼,這就叫人拿來給你吃好不好?”北堂佳期一雙眼睛燦耀如星,拍手甜甜笑道: “好呀,夫人這裡的綿蓉糕最好吃啦。”一邊說著,一邊已過去拉著牧傾萍的袖子,靈活的眼睛微轉,從自己的小荷包裡摸出一顆松子糖來,道:“夫人,我給你糖吃。”沈韓煙在屏風後見自己心心念唸的女兒笑容天真,盡顯一派無邪之色,一時間心頭一熱,幾乎要忍不住出去將她抱上一抱,親上一親,然而理智卻又讓他只能剋制住自己,否則北堂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