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落在北堂戎渡光潔的額頭上,北堂戎渡微微一哂,道:“幹什麼呢。”沈韓煙笑道:“別動。”一手拈著胭脂筆,細細描出一枝穠豔紅梅,之後取了小鏡送到北堂戎渡面前:“你看。”北堂戎渡攬鏡自照,只見額頭上斜斜繪著一枝血紅的梅花,好不明妍風流,其貌之盛,本身已成為了一種壓迫,遂笑道:“嘖,手藝不錯麼。”
正戲笑間,忽聞湖上傳來一陣絲竹之聲,如吟如縷,連綿不絕,令人聞之頗有秋水長天,空清寥廓之感,北堂戎渡定睛看去,就見遠處湖上煙波浩淼,雲淡風清,一艘華麗雅緻的二層大船正順水而行,主桅上高高挑著兩盞大宮燈,北堂戎渡目力極好,隱約能看見燈上有‘平劍’兩個大大的篆字,不由得笑道:“倒是巧了!”立時喚左右道:“去那船上,只說我在這裡,請他們莊主過來一敘。”外面有人垂手應了,不一時,就見那大船轉了頭,朝岸上而來,漸漸停住,幾個青衣人自船頭放下長長的搭板,旋即船上繡簾一挑,人影閃動間,步出一個華服年輕男子,踏著搭板徐徐走上岸來。
六名少女成兩列隨在他身後,皆是金環束髮,青絲如墨,神態恭謹,手中各自捧著劍匣、彩巾、摺扇等物,那青年男子頭戴束髮金冠,穿一身絳紫色團花交領大袖長袍,圍著深藍寬腰帶,垂下藍灰色繡花蔽膝,身後繫著青哆羅呢鶴氅,容貌英挺俊逸,眉目清正,來至近前,先笑道:“你倒會樂!”北堂戎渡起身相迎,亦嗤笑道:“彼此彼此,怎比得上殷莊主攜美遊湖來得愜意。”殷知白見他眉甚似裁,眼角風流,額間斜繪一枝亮烈紅梅,有十分的風韻,便攜手戲謔道:“書上只說‘軒軒如朝霞舉’如今瞧了你,才算真見著了。”北堂戎渡大笑,在他肩頭搗了一拳,笑罵道:“我這裡還有一句‘拳腳相加’,你可想見識麼?”殷知白亦笑道:“這個麼,敬謝不敏。”
一百一十八。 添翼
兩人玩笑幾句,之後殷知白與沈韓煙亦互相見了禮,諸人彼此間都是相熟數年的朋友,自然也沒有什麼拘束,一時間殷知白落座,與北堂戎渡及沈韓煙二人談笑說話,孟淳元侍立在側,捧上茶來,殷知白頭一回見他,視其神色打扮間,並不是那等孌童之流,舉止天真,毫無卑諂柔媚模樣,倒更像是跟兄長出來遊玩的幼弟,便對北堂戎渡開玩笑道:“哦,我倒不知北堂堡主什麼時候,竟給你添了個兄弟?”沈韓煙聽了,面上微微一笑,旁邊北堂戎渡笑道:“什麼兄弟,我看倒像是我養了個兒子,成天淘氣得很。”殷知白端起茶送到嘴邊,不覺嘿然:“你才什麼年紀,倒想著做爹了。”北堂戎渡攬袖而笑,道:“怎麼,莫非不行?說起來,等再有半年左右光景,我可不就是做了爹麼!”殷知白聞言,心中微奇,便多問了一句,聽北堂戎渡略略說明之後,一時間也不免恭喜一番。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北堂戎渡看了看時辰,忽道:“是時候了。”沈韓煙似乎知道他所指何事,毫不奇怪,只喚了人來,取披風給北堂戎渡繫上,一旁殷知白見青年熟練地替北堂戎渡扣好披風上的墨玉搭扣,眼底閃過一絲默然,隨即淡淡笑道:“怎麼,有事?”北堂戎渡點點頭,與殷知白攜袖走向不遠處已抬來的一駕金絲楠木乘輦,邊走邊道:“自然是有的……你來得倒也巧,一起去罷。”殷知白當下也不多言,隨他一起上了乘輦,看著兩個少女打下寶香羅垂簾,輦車緩緩而動,這才問道:“什麼事?”北堂戎渡慢慢用指頭數著右腕上的枷楠香木嵌金福字串珠,淡然道:“知白,前時我得到訊息,太行世族宋氏、七巧墨門、厲航齋、藺南謝家,這四方勢力意欲結盟,此事想必你自是知道的。”
殷知白微微一笑,道:“平劍山莊訊息來源雖不及無遮堡,卻也略有耳聞。”眼中略現出一絲冷然,殷知白英俊的面孔上似有若無地閃過譏笑之色:“他們這是怕了……北堂,無遮堡積蓄勢力數百年,自北堂堡主執掌無遮堡,至你多年前開始入世相輔至今,已越發有饕餮之勢,權傾天下,各方勢力或是低伏,或是觀望,或是冷眼,或是隱存敵意……這四方欲結盟以成暗中抗衡之勢,其中都各自存了些什麼心思,不言而喻。”他說到這裡,不覺看向身旁的北堂戎渡:“北堂,莫非……”
北堂戎渡點一點頭,低笑道:“不錯,我們眼下就是前去拜訪的……我昨日才剛剛收到訊息,太行宋閥主,七巧墨門掌門墨元承,厲航齋齋主以及謝家家主,今日將共聚此地詳商四家結盟一事,嘿嘿,誰能想到這等大事,竟會在一間小小的陵春園裡議計,倒也別出心裁。”殷知白挑眉道:“哦?此事我倒不知。”口內這樣說,心中對北堂戎渡麾下的勢力,亦有了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