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頭上扎著小辮,穿著大紅衣裳,頸中掛有一隻明海玉飛鳳項圈,其後是謝、宋二女,皆精妝華裙,明顯長大了些的孟淳元站在沈韓煙旁邊,身後內監宮女無數,見了北堂戎渡,皆伏跪山呼:“……恭迎世子回宮!”謝、宋二人亦且福身,唯沈韓煙牽著北堂佳期的小手,徐徐上前幾步,含笑不言。
北堂戎渡幾步走過去,心下又嘆又喜,將沈韓煙的手一握,心中有言語無數,頓了片刻,才輕吐一口氣,悠悠道:“……你氣色倒比從前要好。”說著,目光移向他身邊的北堂佳期,情不自禁地便伸了手要去抱:“乖女兒,來,讓爹爹抱一抱……”
北堂佳期此時已多少有些大了,原本滿面好奇地看著她父親,此時見了北堂戎渡要抱他,卻也不怕,只是一扭身子,躲在了沈韓煙後面,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眼睛亮晶晶地瞧著北堂戎渡。北堂戎渡見狀,一時有些尷尬,自哂道:“許久不見,佳期又不認得爹爹了?”
沈韓煙不覺一笑,彎腰摸了摸北堂佳期的頭頂,輕聲哄道:“佳期過來,去讓爹爹抱抱。”北堂佳期有些迷惑地抬頭去看了看北堂戎渡,忽然伸手對沈韓煙奶聲奶氣地道:“要阿爹抱……”沈韓煙把她抱起來,道:“佳期聽話,好不好?”說著,便將她遞給北堂戎渡。
北堂戎渡見狀,忙笑著伸手去接,北堂佳期看一看他,又扭頭看一看沈韓煙,依舊抓著沈韓煙的袖子,似乎是有些不情願,但終究還是沒有過多掙扎,讓北堂戎渡把她抱住了,北堂戎渡十分歡喜,笑著哄她道:“來,叫爹爹。”北堂佳期扭股糖似地動了幾下身子,眼望沈韓煙,見沈韓煙滿面鼓勵之色,轉首見北堂戎渡亦是微笑,這才有些遲疑地小聲道:“爹爹……”
北堂戎渡哈哈大笑,在北堂佳期柔嫩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口,道:“好丫頭,這才是我的乖女兒!”沈韓煙微笑著看他父女倆,道:“北堂,先進去梳洗一下罷,你剛回來,待會兒還要去見王上。”北堂戎渡點頭道:“正是。”說著,懷裡抱著女兒,與沈韓煙一同入內。
一時進到裡面,只見殿中錦幔珠簾,雕樑畫棟,珠簾道道,鮫綃重重,鏤金大香爐內輕煙渺渺,甜香之氣綿綿透出,幽怡醉人,實是富麗窮奢到了極處,幾扇巨大的漆花長窗開著,正可以看見外面水上的蓮花競放,猶自芬芳,荷香飄散滿殿,日光從窗外滿滿灑進來,將水上的疏影波光折射於地,點點斑斕晃漾浮躍,耀花了人的眼。
北堂戎渡由宮女引入浴室,服侍他入水沐浴,洗去風塵,解一解路上勞乏,半晌,北堂戎渡赤體站在大理石池沿上,兩側自有宮女將燻得香噴噴的一身長袖廣口的藤黃華服為他換好,既而攏上金冠,跪在地上為其套上錦襪絲履。
不過是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北堂戎渡就已與小半年來時常的甲冑在身截然不同,袖口衣領處用金線繡了繁密的蟒紋,眼中平添一絲神采,眉宇之間也斂隱了淡淡的殺伐之色,磨去幾分沙場催出來的戾氣和鋒芒,一張俊美絕倫的面孔上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靜似秋波,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翩翩貴公子,而非戰場上那個縱橫決殺的年輕統帥。當下北堂戎渡沐浴更衣既畢,這才坐上軟轎,前往乾英宮。
到了乾英宮,卻不見北堂尊越,北堂戎渡問過宮人,才知北堂尊越此刻正在平日裡時常練功的伏波園,北堂戎渡想了想,當下就問清了路,又摒退左右,便獨自一人前往伏波園方向。
一路花草奇茂,碧波淙淙如洗,蓮下游魚戲水,嬉戲自如,北堂戎渡走過重重亭宇,直到隔了密密匝匝的花叢,不經意間看見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才突然一跳,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挺拔高大的背影,站在一棵樹旁,正自收掌,一身藏藍的衣袍,腰束紫色寬圍,長髮半束半垂,衣袖緊緊扎進護腕當中,裝束十分簡練,看在遠處的北堂戎渡眼裡,只覺熟悉得簡直就像是昨天才見過……北堂戎渡的眼眸中映著那人魁偉修長的背影,藍色的瞳仁內有若星出雲散,深如幽水,臉上似喜似樂,目光隔了重重花影,清透如同海上碧波,一時間右手不自覺地輕輕握起,然後又很快鬆開,鬢髮被溫暖的夏風輕輕吹起,片刻之後,忽然無聲一笑,朝著那人走去。
鞋底輕輕踩過潤綠如毯的草地,帶起幾點細碎的草葉,北堂戎渡徐徐走過去,走到那人的身後,既而抬起雙臂,將兩隻手無聲無息地自身後覆攏在男人的眼睛上,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笑意濃濃,並不說話,手掌溫暖,十隻手指修長如筍,掩在對方敏感薄軟的眼瞼上,動作之中,不經意間就透露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親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