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紅姐姐是從小照顧沈泊遠的一個丫頭,性情很好。幼年時沈泊遠因為我的傷而糟踐我,她還給我塗過傷藥。雖說那時或許只是為了沈泊遠收拾殘局,但總歸我承她這個情。沈泊遠花心好色,那時身邊好幾個丫頭都被他動過,只是不曾給予名分。我從小便厭惡他,便以此為藉口,與父母說,絕不嫁給這等無恥之徒。”
她的聲音至今仍帶了淡淡的憤懣,但聲調卻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輕輕的,說道,“結果這話不知是由誰傳到了他的耳裡,他就跑來同我說,說若是我嫁給他,他從此以後再也不碰其他人,一生只會守著我一人。”
蘇聽風聽到這裡,反而越發疑惑後來的事情發展。若是這樣,景白夢為什麼看上去對沈泊遠這麼反感?就算是沈泊遠傷害過她,那也是孩子氣的欺負而已。沈泊遠迷戀美色,不正好給了她報復的機會嗎?
而景白夢卻語氣平淡地為他解開了疑惑:“那之後過了幾天,沈家就鬧出了一起事,說是要把沈泊遠所有的丫頭都給放出去嫁人。其他人也就算了,霜紅姐姐年紀大了,也特別死心眼,就求到了我這裡,她央求我把她留下來,說她已經沒有了清白,出去就沒有活路了……我雖然覺得她這話說得愚蠢又令人反感,還是勸慰了她兩句,只說我無論如何不會嫁沈泊遠,所以這事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結果,過了兩天,就傳來了她的死訊。據說是被拖出沈府之後,在沈府門外跪了一夜,然後就跳井自殺了。”
蘇聽風聽到這裡,沉默了半晌,說道:“那不是你的錯。”
景白夢笑了,說道:“那當然不是我的錯。她愚昧脆弱,要當烈女,關我什麼事情?但是我也覺得她可憐……本來這種事情,攤到了任何女子身上,都是一種不幸。她只是丫頭,從小照顧沈泊遠,對主子唯唯諾諾,自然不會有什麼主見,我也不能苛求她能夠有多麼柔韌剛毅。只是……有些可憐她。”
蘇聽風又說道:“沈泊遠在這事上處理不當……但也不能全怪責在他身上。”
“是!”景白夢認同了,說道,“我並不是因為霜紅的死而怨恨於他。說到底,霜紅也不是我的什麼人,她是死是活,心心念念牽掛著的都是她的少爺,我有什麼權利為她對沈泊遠義憤填膺?”
然後她表情冰冷,帶著一絲漠然地說道:“我厭憎沈泊遠,是因為他過了兩日,就來到我家,告訴我,他心裡只有我一個――多麼可笑,過去十幾年,我們一直相看兩生厭。然而只不過換了一張臉,他就傾心我了。霜紅也算陪了他十多年,朝夕相處的情意,他說丟就丟。”她抱住了自己的雙臂,似乎仍舊抵制不住寒冷地說道,“那時我只覺得從心底裡透出來的一股寒意。兔死狐悲也好,物傷其類也好,那時我就想,我就算死,也不會嫁這樣一個男人。就算是如花美貌,也有凋謝枯零的時候。那時候,我要用怎麼樣的一張臉,面對等待我的命運?”
“所以,我逃了。”
蘇聽風聽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話。
蘇聽風其實不瞭解沈泊遠。邏輯上來說,他反而更能體會景白夢的想法,因為她的邏輯很清晰。而沈泊遠,他只能推測因為這時候的人無法以某種醫學手段改變自身的樣貌,所以對容貌特別在乎吧。
只是誰都有老去的時候,與你朝夕相處的畢竟是某個人,而不是一張畫皮。這樣執著,卻又所為何來呢?
景白夢問他:“你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我覺得你確實幹得不錯,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比起屈服或者懦弱的死,哪怕聲名塗地,對於蘇聽風來說,終究是景白夢這樣的做法更符合他的價值觀。
景白夢的聲音頓時柔軟了很多,透出了一股淡淡的笑意,說道:“我就知道你會明白。”
然後她露出了一個更加柔美純粹的笑容,彎□來,突然地靠近了蘇聽風的臉。
蘇聽風在她的嘴唇貼上自己之前偏過了臉,說道:“停下。”
景白夢的聲音變得很輕,帶了些許誘惑性,柔柔地問道:“聽風你討厭我嗎?”
蘇聽風說道:“我討厭肢體接觸,無論是哪一種的。”
景白夢看了他半晌,蘇聽風也回過眼,直直地與她四目相對。
許久,景白夢敗下陣來,移開了事先,說道:“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對不起,是我孟浪了。”
她用手整理了一下並不凌亂地鬢角,彷彿是為了掩飾這略顯尷尬的氣氛,然後說道:“都已經過午了,你還沒有進食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