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殺柳夢誨,你敢不敢?”
阿仇情緒複雜,望著蘇聽風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蘇聽風聽了這個問題,想了想,回答道,“燕王為什麼要滅柳家?”
因為柳夢誨。
阿仇頓時明白了。
不過其實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蘇聽風沒有說……他最討厭……背叛者,尤其是把某一個人的存在價值凌駕於所有其他人之上,因而決定背叛的背叛者。
柳夢誨為了葵姬拋棄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國家,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說。但是如果說他反手持刀相向的原因是為了給柳氏報仇,那就真的要讓蘇聽風冷笑了。
若是當年離開時還有不捨,就算帶著葵姬隱居荒野也好,哪裡會去東越當官?從他東越從仕的一刻開始,其實就早已註定了他會有和故國刀刃相見的那一刻。
阿仇似乎也想通了這一節,握緊了拳頭,說道:“我的親人只有留在北燕的那些!”
世家可以反,但是不能是為了這樣的原因,也不能是因為某個人的私慾,因為它關聯的不是一人兩人,一家兩家的性命。
蘇聽風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殺了他。他虧欠柳氏二十餘年養育之恩,數百條性命,你可以殺了他為自己祭旗。”
阿仇應下了。
而這一年冬天,在越軍終於北上的時候,蘇聽風把阿仇推薦給了千方城主作為幕僚。
於是,在這個戰事波折的隆冬之中,名為“阿仇”的金髮異族少年,猛然在戰爭之中建下了偌大功業,而後一舉成名天下知。
他屢出計謀,以身為餌,擒殺了東越方面的軍師安若史,也為其攪動天下風雲劃開了第一幕。
次年的三月,阿仇已然是千方城軍下的一位將領。他帶領著烈風騎,一路奔入東越境內,作為一隊先鋒兵,屢屢立下奇功。
他雖然年少,卻對人心掌握自如,常常以懸殊的兵力與地方周旋於戰場之上,並牽制對方的主力部隊,打了一場又一場的心理戰。
少年將士,名動北燕。
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戰爭結束的前夜,阿仇還在戰場之上,蘇聽風卻出現在了千方城主的書房,與他進行告別。城主頓時十分驚愕,感到不解,問道:“可是我有哪裡慢待了先生,令先生有所不喜?”
蘇聽風搖了搖頭。
戰事眼看就要塵埃落定,而阿仇立下功業,必定會受到朝廷的召見和冊封。蘇聽風自己固然已經迴避了在正常戰役之中做出直接的決策行為,但是作為名揚千秋山遠近的神醫同阿仇的師父,必然也會被一同召見。
他不願被召見,更不可能為官。作為法則使,他本身一直儘可能只對身負因果的物件有非物質交易的往來,所以不希望被一些不確定的因素所限制。一旦被召入京城,如果他始終拒絕朝廷方面的一些要求,最後必然只能撕破臉,影響到阿仇的立場。
因此,還不如暫時消隱。
也已經到了“阿銀大夫”這個身份用到盡頭的時候了。
就這樣什麼也沒收拾,也沒有來得及和阿仇交代和告別,蘇聽風就離開了千方城。他一路往北,先是進了千秋山脈,然後找了一處水流,用葫蘆裝了水,又取了些許食醋攙和在一起,搖晃了一下,便一葫蘆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水淋下來,流過長髮的時候,就洗去了那顯眼而顯得有些冰冷的銀白顏色,顯露出了那濃黑的本色。而後,一路流淌下來,沾溼了衣襟和袖子,同時也溼冷了人心。
一個虛幻的身影在他身後飄了出來,問道:“你就這樣走了?”
蘇聽風抬起頭,驚愕地抬頭看著表情顯得有些複雜的叢華。
他此時已經暫時拿下了面具,顯露出那張與其性情行為並不符合的清秀孩子臉龐,因而顯得有幾分稚氣。
可是這樣的稚氣,卻和他本人的氣質並不相稱,於是顯出了幾分違和感。
他反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叢華開口說道:“你沒有和柳希童告別。”
蘇聽風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解釋了一下:“不太方便。等他隨軍回來,朝廷的旨意恐怕也就下來了。這之間的時機並不容易把握,所以就不告別了。反正告別這種事情……也無關緊要。”
叢華說道:“那孩子會傷心的。”
蘇聽風一怔。
然後他淡淡地應了一句:“哦。”
叢華覺得他的反應不可思議,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