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貌異於常人故而進門容易,但是相應來說,要一位大儒替他背書卻是相應地更加艱難。
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一個人被稱作名宿大儒,但是對於這種俗語,卻多少也還是相信的。
所以阿仇一開始並沒有直接開口讓對方給自己背書,而只是表達了自小生長在異地的中原人,想要了解父親生活過的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如此真誠而又純樸的願望。
一位素有名聲的儒士是不可能拒絕這樣直率,好學又毫無利益目標的願望的。何況這時候的書生天生有一種願望,就是把自己的思想觀念傳播至五湖四海,所以對於連一位異邦人都會聞名而來求教,自然會有一種格外的滿足感。
阿仇也許隱隱有感覺到對方這樣的心態,但是他本身對於這樣一位先生的敬佩促使他壓下了作為一位異邦人才會感受到的微妙態度,而做出了渾然不知的姿態。
登堂入室之後,阿仇並不刻意隱瞞自己的聰慧與天賦,甚至表現得比儒士的任何一位學生都要出色。但是同時,他對於他人的嫉妒和挑釁都十分忍讓――表現出天賦是需要對方對自己另眼相看,而刻意忍讓是因為這裡並不是自己的主場……若是面前面對的是自家師父,阿仇肯定不會忍氣吞聲。
而且……這樣的挑釁與刁難,其實正是他所需要的。
畢竟他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他的真實目的並不是向對方請教學問,而是為了拿到名帖。
何況,這些人畢竟是對方的弟子,而他只是一個前來遊學的學子。自從家破人亡之後,他就學會了一個道理,人終究有親疏之別。任是如何標榜道德仁義之人,也逃脫不出這樣的侷限,所以“賢惠”如他的母親,才會在最後的關頭守不住那過於高尚的原則,導致最後露出本心。
如果他和這些人爭執起來,那麼甄先生對於他的態度就會有很大的改變。就算表面上不表現出來,一旦心裡有了嫌隙,那麼找個藉口不再見他,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並不嘗試與對方友好相處或者化解矛盾,甚至有些時候還刻意並不十分著痕跡地引導對方的情緒激化。比如說見面時對對方露出一個看上去自信有禮,其實卻令敵對者覺得倨傲與盛氣凌人的笑容,比如說在自己受到甄先生誇獎和對方受到甄先生批評的時候,露出一個明顯的惋惜神態。
這些表情表面上並不過分,甚至在甄先生看來,甚至還是可以給他加分的行為和品質,但是在其他學生看來,卻絕對已經是可惡了。
疑鄰偷斧,終歸是人之常情;仁者見仁,素來不是常見品格。至少,這群年十幾二十餘的少年人青年人是很難做到的。
以實際情況而言,若是從一開始他就以討好甄先生以令對方為自己背書為目的,那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像這樣的人不但自身立身嚴正,而且對於自己的影響力也十分自矜,乃至於自傲。哪怕最後他答應了給阿仇背書,心中的觀感也會有很大的變化,因此看輕阿仇幾分。
所以阿仇改變了一下做法。
這不是計劃之中的事情,事實上阿仇到這裡之前,對於怎麼取得老先生的背書並沒有具體的計劃,他想的也無非是見機行事,看看再說。
但是當他慢慢展現自己的學業積累並受到老先生的誇讚時,對方展露出來的明顯敵意卻令他猛然福至心靈,想起了師父說過的那段話。
當一個人並沒有顯露出明顯的喜好或者弱點的時候,有時候你可以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小人困於利益,君子困於仁義。
比起老先生來說,他的這群學生明顯容易攻破多了。
所以他設下了這個局。
阿仇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所謂的“天才”,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然而對他本人來說,除了記憶力好一些,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差上許多……他覺得自己比別人學得好,更多的原因應該歸結於他更善於思考。
但是有些人,他們的心思從來不是花費在書本上,而更樂意花費在埋怨,嫉妒,怨天尤人上。對於這樣的人,哪怕是用所謂的“天分”對其進行無理的壓制,阿仇也並不……覺得抱歉。
隨著阿仇留在城中的時間越久,對方的小動作就越來越多。一開始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動作,比如試圖伸腳絆阿仇個狗啃泥啊,一些詞不達意並頗有些冷笑話的嘲諷啊,隨著時間過去,阿仇的一再容忍,慢慢就變得越發過分起來。
漸漸變成了往阿仇的身上潑湯水,甚至是滾燙的湯水;藏起阿仇的文章,讓他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