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好之後,寧少卿請葉檀進了內室,說了幾句話。
外面的人俱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半晌,寧少卿與葉檀一同走了出來,然後開口說道:“此案事關皇家血脈,又難以取得明確證明你們兩人身份的證物,所以本官現下請葉將軍前往宮中一趟,取得專用於鑑定血脈的秘法。諸位請暫且等候片刻。”
他的話語自然是不容拒絕的,哪怕涉案雙方心裡都繃著一根弦,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來耐心等候。
大理寺在皇都內城,距離皇宮其實很近。葉將軍離開了大約兩刻鐘的時間,就帶著一位穿著太醫院官員服飾的男人復返。
那男人用饒有興致的表情看了葉嬌恩和葉七娘兩眼,問道:“要進行滴血認親的,就是這兩個姑娘?”
寧少卿點點頭,然後靠近他,低聲耳語了幾句,太醫點了點頭,回應了兩句,就抬起頭,對堂上的眾人說道:“我這驗親的手法,就叫做滴血驗親。我們用這種方法斷過不少認親案,算是十分有效的。待會兒請兩位小姐分別進左右兩間偏廳,然後我們會讓葉將軍在一碗水中滴下一滴血,送到偏廳,兩位姑娘就各自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碗中滴上一滴血。血液相溶就是血親,若不相溶,就是冒名頂替之人。”
葉七娘點頭,回答道:“知道了。”
然後她就搶先踉蹌著往左側的偏廳走。
她的姿勢狼狽,讓不少人都有心伸手扶她一把,但是廳中除了姣雀和葉嬌恩就沒有女子,男人們自然不敢明目張膽去扶她。
寧少卿雖然沒見過葉七娘幾面,但是問答之間,已然對這倔強的少女產生了幾分敬意,便說道:“廳外哪位大姐若是願意,可以進來扶一把葉七小姐。”
話聲一落,果然有不止一位的婦人上來想要扶葉七娘一把,但是有一個人動作卻更加利落,綠色長袖掠過葉檀,就扶上了葉七娘的手臂,並開口說道:“我來扶她吧。”
景白夢在公堂上也依舊帶著帷帽,卻似乎沒有人對此表現出異樣,寧少卿也並未因此指責呵斥於她,反而說道:“那就麻煩白夢居士了。”
葉七娘不知道這句話代表的含義,所以並未露出異樣。景白夢兩次相助於她,她對對方還是很有好感的,於是抬頭就對景白夢笑了笑。
但是門外的蘇聽風卻對這個稱呼訝異了一下。據他對於古文明風俗方面的理解,白夢居士應該是景深景白夢的號,而以名號稱呼一個人,在這個時代應當是一種尊稱。寧少卿年歲不大,卻身居高位,如今竟然用尊號稱呼一個年輕女子,反而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葉七娘走得利落,葉嬌恩卻並不坦然。她四下張望了一下,腳步卻停留在原地不肯動彈。寧少卿便開口道:“葉小姐,請。”
葉嬌恩卻突然走下了葉檀,然後拉住了他的袖子,睜開一雙明媚柔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對他撒嬌哀求道:“爹,我怕疼,我不要滴什麼血。”
若是早先,葉檀還覺得女孩子難免嬌氣一些,也挺討喜的,說不定還會順勢哄上葉嬌恩兩句。但是見過葉七娘之後,他心裡就似埋下了一根刺一樣,總覺得葉嬌恩……和他理想中的長女不一樣。
他明知這樣的想法太主觀,對於葉嬌恩不公平,且此時還真相未明,但卻控制不住主觀地覺得,葉七娘更像他的女兒。
這樣的葉檀,瞬間竟抑制不住語氣中的冷冽,對葉嬌恩說道:“和陽跟我葉檀的女兒,難道竟然連咬破手指都怕疼?”
葉檀十四歲就上戰場,從斥候做起,年紀輕輕就建下累累功勳,鎮守北關無人能敵。後來被流放十餘年,硬是從最底層的軍官重新爬上偏將之位;和陽三公主也有公主將軍之稱,學得是真刀真槍的功夫,北疆草原上的敵寇,還給她起了一個俏羅剎的名號,自然都不是嬌氣的人。
相比之下,葉嬌恩人如其名,未免太嬌氣了。
葉檀說完這句話,看到葉嬌恩面色突然變得雪白,終究還是放柔了一點語氣,說道:“你進去吧。咬破手指而已,又不是很大的傷口,不會很疼的。”
但是葉嬌恩的腳卻像是釘在了地上的一樣,紋風不動。
寧少卿看她半晌不動,就望向了葉檀。葉檀嘆了口氣,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寧少卿就讓人把葉嬌恩強拉了過去。
葉嬌恩被人粗魯地拉過去之後,姣雀就想要阻止,阻止不及又試圖跟上去,卻不料葉檀猛然開口道:“姣雀,你留在這裡。”
姣雀驚愕地看著葉檀,卻只聽見葉檀跟公主府的侍衛說道:“看住她,別讓她亂跑。”